当股市在低点徘徊的时候,政府暗地拿出两亿元救市,据说当时的救市方法就是每天购买深发展,当时参与救市的一个国企老总拿出一亿支持股市,当投入4000万时仍然毫无动静,财务总监就收拾好了行李,作好了去坐牢的准备。
直到他们砸进去8000万的时候,股市终于出现起色……
想到这儿,李晓春的嘴角露出一丝自嘲的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是滨河新城建设的无名英雄,是不是也是历史长河中,注定不能留下自己名字的那个人呢?
李仓浩知道自己手里的这块地早就过了两年未开发就收回的时效,按政策办肯定是要被政府收回的。如今这地身价百倍,自然不能寄希望于国土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在多年从商,他跟国土局的女局长陈彩萍已经非常熟稔了。这几天,房价涨得很快,国土局那边又开始似有似无地传递一些暗示。他知道,这种时候是要去烧烧香,联络一下感情的。
陈局长的家在滨河市最好的小区,她不像别的领导那样事事要低调,反正她有个做生意的老公,即便住豪宅,开好车,别人也是没有什么话可说的。只是下班回到家,把自己重重地扔在沙发上之后,她才会流露出别人所不知道的情绪。
她拉开抽屉,取出大包大包的零食,一个人窝在豪华的真皮沙发上,边吃边看电视,电视都无聊得很,可是不看就更无聊。自打女儿也去上大学了,她的生活就更加空虚和无聊。
再婚的时候,她还是个年轻漂亮的小媳妇,时任人事局局长的新婚丈夫比她大了二十岁,他们的婚姻在当时是不受丈夫儿女祝福的。即便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的女儿都从幼儿园的小朋友变成了大学生,他们还是不肯与她来往。
她这段表面风光的婚姻,究竟有多难堪,只有她自己知道。婚后没几年,她调动了工作,渐渐地也当了官,可是她那个风流多情的丈夫也勾搭上了别的女人,为了这个家忍就忍了吧,她希望丈夫最终能回到这个家里。但那个鬼迷心窍的老家伙居然为那女人去下了海,放着好好的仕途不要,只要那个小狐狸精!
想到这儿,她扔下手里的鸭脖子,自己去冰箱里拿了瓶冰啤酒,狠狠地灌进肚子里,心里骂道:“这就是他妈的人生,又苦又辣,又没意思!”
她不知道自己这是为什么,难道只是白天在单位被那个来“烧香”的李仓浩气的?其实李仓浩哪里敢气她?只是来得不是时候,正巧杨兰也在陈彩萍的办公室里汇报工作,李仓浩就多看了她几眼。
大概是李仓浩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他的眼神早就出卖了自己的灵魂,他的那点鬼心思早就被陈彩萍看在眼里,恶心得她差点当场就吐了出来。这十多年里,自己是怎样的从杨兰那样的美女熬成了一个凶神恶煞的“土地奶奶”啊!想到这儿,莫名地就是一阵反胃。
她的名声不好她的心里最清楚,可是她没有办法,她需要钱,需要挽救这个家。
只有她自己的心里最清楚,她那下海的丈夫根本就不像她四处宣扬的那样,赚了大钱。实际上这几年究竟赔进去多少,现在怕是只有鬼才清楚了。可是男人啊,在外面惹下了塌天的祸才知道躲回家来,找自己的黄脸婆号啕大哭。等这个傻婆娘给自己擦干净了屁股,他居然又人模狗样地出去做他那什么鬼生意去了。当然他的身边又换上了别的年轻女孩……
“真他妈的狗屁世道!”她狠狠地骂道,“叫你贱,叫你替那王八蛋还钱,叫你到处去吹牛说你那个王八蛋多能干,都是他妈的混蛋,没一个好东西!”
吼过之后,心里舒服多了,她把手里的铝质啤酒瓶扔到墙上,任它弹在地上,胡乱滚动。家里帮忙做家务的阿姨应声出来看时,见她脸色不对,什么也没敢说,悄悄地捡了瓶子,正要去扔,却听见门铃响起来。此情此景,不知道是开门好还是不开才好,于是站在当地,用眼神询问着陈彩萍。
门铃一响,她已经恢复了常态。略捋了捋头发,示意阿姨去开门。
李仓浩赔着一脸的贱笑,出现在门口,手里大包小包的,都是些洋酒和燕窝之类的补品,陈彩萍看也不看,只是远远地说了句,进来吧。
李仓浩也是这里的熟客了,滨河不大,早先他就通过关系认识了陈彩萍的丈夫,后来陈彩萍在国土局一点一点地升起来,他往这跑得就更勤了。这迎来送往的花费早就算不清楚了,当然,陈彩萍帮忙办的大事小事也算不清楚了。
哪知道今天进了门来就觉得气氛很是不对,还没来得及坐下,深陷在沙发里跷着二郎腿的陈彩萍就扭头对正要倒水给客人的赵妈说:“赵妈,刚才那些东西,你还给李老板,他今天求我办的事,我肯定是办不了的,让他还是拿回去吧。”
“陈局长您这是说的哪里话啊?我并没有什么要求您办的事,就是快过节了,来看看您和老王……”李仓浩赔着笑脸。
“过节?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过什么节?到底有什么事你直说,我没空跟你兜圈子!”陈彩萍压抑不住内心的邪火,正好碰上了提着礼物来触霉头的倒霉蛋,更是一发而不可收拾。
李仓浩也被这阵势给打懵了,虽说这么多年总是求人办事,点头哈腰的那滋味不好受,可也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呵斥。可已经到了这一步了,不涎着脸接招也没什么退路可言了,于是忍着心里十二分的火气,还是赔着笑脸:“我这不是来感谢您来了吗?上次那块地的事,多亏陈局长美言,才没有被收回去,我一直想着登门致谢来着。”
其实这个事情明明是李晓春无意间帮他说了好话,而他为此付出的也不过是一碗杂碎汤而已。此时慌不择言提起这个,也不纯粹是为了拍马屁,其实他此行的目的正在于此。
陈彩萍也知道他的目的,因此略顿了顿,沉吟片刻才说:“今天不收,不代表以后不收,你那块地的情况你自己心里最清楚。这么多年了,规划不可能一成不变,相信这些情况你早就知道。”
见陈彩萍脸色缓和,李仓浩才拣了张沙发坐下来,赔笑着说:“知道,知道,所以要请领导费心,请领导关照!”
“关照?这么大的事,你不要命我还要命呢!”陈彩萍愤愤地说。
“哪有您说的那么严重呢?我保证马上搞定那些钉子户,马上开工,再不给领导找麻烦!”李仓浩赶紧保证。
实际上,他们两个人心里都清楚,全国的情况都是这样,土地闲置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以前政府大多供应生地,以致很多开放商借此囤积土地长达数年之久。2007年国家曾下重拳整治疯涨的房价,其中就包括在《土地储备管理办法》里提出,收购储备机构要对土地进行前期开发,就是通过“几通几平”以后,把生地变熟地,然后再供应给开发商,使得开发商可以及时开发并缩短开发周期。
而收回闲置土地重新竞拍,使“生地”变“熟地”既能盘活国有资产、增加税收,又能实现财政收入的“倍增”,所以这之间的关系是很微妙的。
陈彩萍微笑地看着李仓浩,这笑容里无疑浮现着用语言无法表述的蔑视:“没想到你还挺有本事的嘛,几年都没有搞定的事,现在这样的时候就有办法马上解决了?”
李仓浩正要慷慨激昂地保证一番,陈彩萍却没留给他说话的机会,只是自顾自地说着:“按照新规划,核心区要建成高档商务区,你以为你那几栋破楼放在中间合适吗?”
其实他们心里都清楚,李仓浩是不会辛辛苦苦去盖楼的,他那块地上原来设计的几栋火柴盒楼房也是当年花了点小钱买来做样子用的,他留着这块地,无非是要转手再卖个高价。
“以你的势力,根本不可能参与核心区的建设,门口那些东西你还是拿走吧,我帮不了你!”
听了这话,李仓浩真恨不得扑通一声给这位土地奶奶跪下来,情急之下忙问:“陈局长,您行行好,您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
“这块地你是肯定留不住了,顶多给你几个月的时间,你赶紧找个下家,把这地处理了,后面的事再想办法。”
李仓浩心里叫声姑奶奶,嘴上忙说道:“谢谢陈局长,这事要是成了,我一定重谢!”
“重谢就不必了,你先拿100万来,我好帮你运作。老王看上你在郊区开发的那几套别墅了,就省得他再找你开口了……”
女局长好像料定了李仓浩这次打的是最后一仗了,索性来了个狮子大开口。李仓浩的心都快被这几句话给剜走了,只是表面上又不能让她看出来,忙说:“好的,好的,那几套房子早就想邀请你们两口子过去看看的,这样更好了,我今天就让人收拾出来。”
说罢他也不敢久坐,赶紧起身告辞了。
客厅里仍是剩下陈彩萍一个人,她的心里并没有胜利的喜悦。男人和女人的不同正在于此,钱能让男人感到满足,但女人不是。那么多的钱,陈彩萍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花,她的办公桌里现在甚至还塞着一扎一扎的现金。
男人有了钱能去吃去赌去花在女人身上,可是女人不能。除了吃好一点儿,穿好一点儿,住好一点儿,开好一点儿,她的钱也是没有地方好去花的。她是小门小户里长大的女孩,还没有办法放纵到无所顾忌的地步。
如果她是个男人,手里的钱和权早够去挑逗像杨兰这样的名校毕业的小美女了。女人就是怪,即便明知道是包养,也还是会多多少少地奉上自己的感情,让那些花了钱的男人从身到心地得到愉悦。
而当角色对换,被包养的男人却是最实际的,表面上处处哄你开心,小心谨慎,背地里却会在朋友面前抱怨:“那吝啬的老富婆睡着的样子像头猪!”
所以,吃嫩草也是“老公牛”们做的事,并不适合陈彩萍这样的“老母牛”。她是无论如何也无法从这样的关系中 得到满足。在她看来,即便是金钱关系,至少也要有些许的情感交流吧?哪怕只是一个关心的眼神,哪怕只是在对方的心里占据一个小小的角落?
人就是这样奇怪的动物,这个时候她开始怀念她的第一次婚姻,那个她曾经深恶痛绝的“窝囊”男人,和那段平淡寡味的婚姻。当时为什么要离婚呢?那是一段大家都看好的婚姻,丈夫是个和她一样的公务员,正所谓门当户对。
前夫脾气很好,每天上班下班买菜做饭,生活是何其平淡甜蜜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不满足了,身边的朋友总在羡慕他们的郎才女貌、妇唱夫随……末了,又总会打趣地跟她丈夫说一句:“你小子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啊,娶到这么漂亮的妻子!”
其实,人们都是好意,可是说得多了,她开始心理不平衡,开始不断鼓励丈夫去走走关系,男人嘛,就该有一番作为。前夫总是笑着应承她,依然是买菜做饭,后来还成了模范奶爸,生了女儿以后,这个“不争气”的男人,对她们更是寸步不离。
那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事了!
可以说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自己的八十年代,无论专家怎么样动情地诉说八十年代是“当代中国历史上一个短暂、脆弱却颇具特质,令人心动的浪漫年代”,她也不相信那个年代里还有所谓的浪漫。也许那时候的许多事在现在的人看来是多么可笑,而每当陈彩萍再回忆起这些来,都会心酸得无以言表。
前几年红火的电视连续剧《与青春有关的日子》,就讲述了20世纪70年代末及80年代初的故事。在电视剧中对这股“投机倒把”热潮有着真实的描绘——一帮北京大院出生的干部子弟,经历了打架、泡妞的荒唐岁月后,在20世纪80年代初突然一夜惊醒,纷纷从北京跑到遥远的南方去做生意。他们在广州租下某个宾馆作为据点,然后深入南方的偏僻城镇寻找走私电器。弄到货后,在广州的宾馆里足不出户,转手就倒卖给大批从全国各地闻风而至的大小倒爷们,赚上一大笔差价。到最后,在金钱的利诱下,他们开始收藏起曾有的炽热理想,到处招摇撞骗……
现在看来,那时候的全民皆商,是多么可笑的事,可是在那个时候,面对着全无商业头脑的丈夫,真是一肚子火啊!看着别人家的男人出趟差回来,背着大彩电或者是港台那边传过来的时装,她无数次跟老公吵架,让他要有点上进心……直到后来,她找到了可以改善生活的捷径。
环顾现在的生活,她当初的梦想全都实现了。然而令她没有想到的是,钱与权都是如此冷冰冰的存在,冷到了她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