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便怀疑……怀疑幸福不会这样容易。
黑暗中,他用力的捶着自己的胸口,嘴里发出低低的怒吼,作为一个男人,他没有保护好自己心爱的女人,让她在府里饱受欺凌,最后被逼离府……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
一道刺眼的闪电透过微敝的窗户射在胤禛失了血色的俊脸,几丝凌乱的发丝被泪水沾在了他如野兽般噬血的侧脸,乍一看上去,犹如杀人狂魔!
九爷府。
“周瑜,你来啦……”一位身穿淡紫色袍子的妙龄少女正一脸天真的望向门口走进来的俊逸公子。
听到女子这样唤他,那公子微微变了脸,却又随即恢复了平常,脸上有一抹淡淡的惆怅和他一脸的宠溺形成了鲜成的对比。
那女子便是月儿,而那男子便是九爷。
自她被囚那日里,月儿便变得疯疯颠颠,时而将自己说成是刘备的夫人,时而又说自己是吕布和董卓争得死去活来的貂婵,一时又说自己是周瑜的夫人小乔……
她几乎将三国志里的人物都翻了个遍,有时又称九爷为诸葛亮,有时又叫他刘备,有时又说他是周瑜,弄得九爷既心痛又不知所措。
“月儿今日可好?”她正摆弄着手中的一块雪白的布料,一手拿着一根细长的绣花针,那一针一针的红线穿梭在雪白的布料上,形成了一副惨不忍睹的图案。
她一边开心的绣着,一边胡言乱语:“周瑜,再过几日便是你的生辰了,我绣了这副鸳鸯戏水图送给你,好看吗?”
她咧着嘴,笑得眉眼弯弯,指了指那一团辨不出形状的东西,她仍旧认真而专注的一针一线的绣着。
“嗯,好看。”九爷微微的笑了,任她胡说,也不纠正,伺候在一旁的吉祥和如意也已经习以为常了,刚开始,她们也曾面露惊讶,但久而久之,她们眼中有着更多的便是怜悯,这个女子疯了……是被她家的九爷逼疯了。
“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我不是月儿,我是貂婵……”那女子有些气恼的嘟着小嘴,手上的动作却是越来越快,也越来越不像样。
“貂婵?”周瑜的夫人不是小乔吗?又换了角色,他苦笑一声,嘿嘿的干笑了两声。
“是啊,董卓,你怎么连自己的夫人都忘了,该罚,今日就罚你抄佛经一百遍,明日这个时候拿来给我检查……”她一本正经的望着他,歪着脑袋想了想,又补充道:“不可找人代抄,不然罚得更重些……”
他又笑了,这丫头傻了还能记起这些,他默默的点了点头,便被她推出了门外。
“主子,该吃药了……”站在一旁的吉祥眼眶里已经噙满了泪水,这一个多月的朝夕相处,她已经对这位敢做敢当的主子有了深深的感情,若说之前还曾埋怨什么,那么,她现在的心里就只剩下同情了。
“吉祥,我都说过多少次了,我没病。”嘟着小嘴,她不依的甩掉了手中的针线,赌气的坐在窗前逗弄着那只五彩斑斓的鹦鹉,那鹦鹉见她走了过去,后怕的往后缩了缩,要知道,自从被送到这里之后,它的羽毛已经少了三分之一,再这样下去,它迟早要变秃子的,那样多难看呀!
“小彩,我没病是吧?”那鹦鹉立即点了点头,仍旧后怕的往后缩,眼中有着恐惧。
不出它所料,它身上的羽毛又少了一根,月儿将拔下的羽毛放在一个小盒子里,又拿出来数了一遍,叹息的摇了摇头,仍旧不死心的望着小彩。
“不够呢,还差十根就好了,别怕……别怕……我会很轻的……对……别动……一会就好……”在她轻声的诱哄中,小彩吓得身体都僵直了,只能任她捉在手里,一下、二下、三十……也不知道拔了多少根,它那圆圆的小眼睛里噙满了泪水,正所谓士可杀不可辱,它下辈子再也不要做鹦鹉了……
“唉!还差五根呢……怎么数来数去都不够呢?”她拿起全部的羽毛,嘴里喃喃的数着:“一、二、四、七、三、六……”
某只鹦鹉忿忿的看着她手中的那些羽毛,悲从中来,话说一个脑子有毛病的人数起数来也是让人胆战心惊的……
她可以从二十数到三,又可以从六数到七十,再从七十数到五,最后总结了,她手里那满满一扎羽毛的数量为五……
绝倒……
叹了口气,月儿自言自语的说:“诸葛亮的羽毛扇坏了,我要给他做把新的……”
吉祥和如意对望了一眼,这会她们已经笑不出来了,头几天,她们还曾经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可是看着月儿每天都精神错乱,有时候还会将煮好的开水倒在自己的手心,手心里被烫出了一粒粒的水泡,她却从不喊痛……
这样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的,她每天吃吃喝喝,疯言疯语……
这一过便是一年,这一年里,她几乎将三国志里的每个人物都演上了一遍,而九爷却是将里面每个奸臣都演上了一遍,有时候她玩得尽兴的时候,连吉祥和如意也被她强贯上了一些角色。
将近一年的装疯卖傻,终是在董鄂氏的沉不住气中宣告终结……
那日早晨,阳光出奇的好,亦是春末夏初的好时节,不冷也不热,有微风打上脸上,即不觉得刺骨,也不觉得沉闷……
月儿由吉祥和如意陪着在院子里发呆……这一年来,她每天早上起来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坐在院中发呆。
董鄂氏就这么毫无征兆的进入了她的视线,月儿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自从胤禟吩咐不许任何人踏进清月阁之后,这里便成了九爷府的禁地,除了吉祥、如意和几名守在内围的侍卫,其他闲杂人等是不敢轻易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