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是那个人,就算再痛也不会吭声的。
这丫头心思太浅了,心里有什么,全写眼里了。言曜抬眼看着这兔子磨磨蹭蹭,咬着唇却什么话都不说,眼色便稍稍沉了一下。他走过去,本下意识要揉冉雪的发,却放低了些,按在她的肩上。
“你要是那种会哭会闹的人就好了。”言曜说了一句,“冉兔子,这样就好了,这样也许我们都轻松。”
如果她是这样的姑娘,他们就不会舍不得了,更或者,他们干脆就不会栽在那双通透清明的眼睛里。可是……言曜无奈地笑了一下,都到这一步了,没理由不再往下走,只能一直走,一直走,不管终局是何。
冉雪愣了,然后垂下眼,笑了一下:“学长,我也希望我是这样的人。”有些事,如果一早就挑明了,反而大家都轻松。越是逃避,就越是死局,就像深陷沼泽,挣扎得越用力,就沉得越快。
而他们的感情,到底是经过怎样的纠缠,才把自己越缠越深,以至现在脱身不能?引火自焚也不过如此。冉雪会想,如果他们从一开始就挑明了呢?如果不放任这些感情葬在心底层层加深,现在会是怎样?
她揣摩了着,咬了下嘴唇,轻声道:“我懂,学长。我……不逃。”
如果选择逃避,就逃避到底。如果勇敢,也没有回头的余地。这些冉雪都懂,她真的明白。可是很多时候,仅仅明白是不够的,如果她不学着正视,在这场三人舞中,她会是最伤痕累累的一个。
言曜看着这丫头眼底的浮光,突然觉得心头一酸。真的,如果不是他挑破了这层关系,也许他们现在不会像这样。她会有新的爱情,会结婚,会过她一直想过的生活,而他们,也不过是她生命中一场繁华过路,终究会淡成黑白背景。
也就顾泠澜那样隐忍的,能把这样的感情全埋在心底,磨得血肉模糊也不吭声,放任时光让伤口慢慢结痂。这人心思多慎密,看多想多,却什么都不说出口。言曜把这关系搅和成这样,也算是白糟蹋了他的苦心。
可言曜和顾泠澜不同,他是个固执己见的货色,这件事,他会感到抱歉,却没打算后悔。他一口气没叹出,便把那深深浅浅的情绪全压会心底,像哄宠物一样拍拍冉雪的脑袋,道:“兔子,别怕。这路再难走,学长来铺,压力再重,学长来扛,这事到这份上,不到底,谁心里都会有遗憾。”
人一辈子,大概也就这么一次放纵了。
冉雪笑笑,没说话,这次放纵,她注定是要赌上一辈子来玩的。
言曜也笑,这只兔子多聪明一人,哪里需要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她会想逃跑,说到底也不过是下意识的自我保护行为,习惯性而已。她不是需要担心的,该怎么做,她都懂,都明白,她已经在努力让自己勇敢起来了。
在更衣室里换泳衣的时候,顾泠澜在喷头下冲了好久。温泉水蒸得整个隔间全是热汽,这人就这样仰着脸任水流冲着,半天都没动静。言曜换好泳裤后就站在隔间外看着,也不说什么。如果这样的水流能冲掉他心头那些沉重的东西的话,他倒是不介意,就算他想把自己烫掉一层皮也无所谓。
可是不行。
最后他还是走进去,手按上顾泠澜的锁骨,上面的牙印很销魂,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对待。如果另一个不是冉雪的话,他还会调侃两句,说是谁让这冰清玉洁的顾二少爷也欲火焚身的。可是现在,他有种想笑又笑不出的微妙感觉。
“阿曜,我还是不知道。”顾泠澜却先开口,声音淹没在水声里,连情绪都听不见,“这样下去,是对是错。”
言曜顿了片刻没出声,真要说起来,顾泠澜比冉雪还被动,那只兔子逼急了还会咬人呢,这个呢?你逼他,他只言不发的,顺着你的意儿,被你推着走,非暴力不妥协。这样的性格真让人心疼,却也让人恼火!
言曜一恼火,就逼了上去,一手撑着墙,顾泠澜退了一步,后背就贴上了墙壁。瓷砖带着一些凉意,渗进皮肤直入骨髓。
“顾泠澜。”言曜认认真真地叫他的名字,静静地看他的眼睛,“其实你比我清楚,这是单行道。”没有回头的可能。
顾泠澜没有回避言曜的目光,他的样子有几分惑人的慵懒,静静地看着言曜。那目光倒还是恬然的,风轻云淡,连多余的情绪都不带。半晌他才道:“阿曜,有时候,我是真的会怨你。”
“……”
言曜一时无言。顾泠澜是惯有的好脾气,现在说这话,是很重的了。可是他不后悔,走到这一步,虽说预料之外,可言曜不悔,他是有事就做到底的,决定了要逼,他就没打算放过,无论是顾泠澜还是冉雪。
顾泠澜看那人的眼色,就知道言曜心里想的是什么,他低了眼,叹了一声:“阿曜,你这样……有没有想过,是为谁奔忙?”又为的什么,为了让我们决裂么?后面的话顾泠澜没有说,二十多年的默契,足以让言曜明白他想说的是什么。因为是最真挚的朋友,所以顾泠澜问了,却还留有余地。
言曜怎会不知顾泠澜的意思,这话够明白了,够重了!可这事,他跟顾泠澜的分歧是本质上的,顾泠澜顾虑太多,甭管这人做起事来有多俐落,可到底有优柔寡断的底子在。言曜不同,他干净利落,作风犀利准确一刀切,强悍又强势,不容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