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乡团姑娘在公交车站见到她爹,鼻头眼角一酸正想煽情地叫声“爸”。结果那老小子见了她孤身一人,嘴角一撇露出一脸嫌弃来:“就你一人啊,闺女?”
冉雪的感动顿时风化,扑朔了一地,一句话没出口快把自个噎死。爹,亲爹,您老怎么还记得这相亲的梗儿?那边冉原同志指点江山般一挥手,豪情满腔:“行了,别说了!回头就去见见你张姨李婶,我就不信了,我冉原的丫头,会没人要!”
冉雪不堪扭头,爸,你丫头不是没人要,真不是,只是那俩,咱都招惹不起啊!这话她可不敢说,到了嘴边就成了:“爸,为了你闺女着想,今后去钓鱼吧,别和大妈们扭秧歌了。妈会吃醋的,啊?”
冉原同志哪管自家闺女心中的怨怼,他现在很担心他家雪丫头失恋后一蹶不振,除去巫山不是云,混过了最美好的时光,最后成了剩斗士。冉原这大半辈子最自豪的事儿,就是把他闺女养成一通透水灵的大姑娘,嫁不出去?呸!那不是扇了他巴掌么?
“不就一臭小子嘛,咱还看不上呢!”冉原一挥手,安慰着冉雪,“丫头,听爸的,咱这儿也不缺好男孩!”险恶用心暴露,其实嘛,冉原同志还是舍不得自家丫头的,借口找得冠冕堂皇,其实是想把冉雪绑在身边吧。
父亲大人圣旨一下,冉雪就被迫去见了熟悉的不熟悉的邻居大婶甲乙丙丁,在她爸近乎炫耀的神色下,迎接了类似于“菜场里挑猪肉”的目光洗礼。清明时节雨纷纷,冉雪真的快魂断了……敢情爸,您这相亲主意是打到底了啊?
邻居的居委会大婶也没有接受到冉雪的怨念,拍了胸脯向冉原保证:“哟,你家这丫头模样儿好,又有工作,等着!这事儿啊,非得给你办的妥妥的!”
冉原倒是得瑟,一副“我家闺女天下无双”的骄傲表情:“那当然,也不想想是谁的闺女。我可告诉你,可别找些不入流的来,我第一个不同意!”
“业余婚介所业务员”一脸了然地点头,疼爱地拍着冉雪的肩膀,拍下了这兔子一身的鸡皮疙瘩:“晓得的,晓得的,老冉你就放心吧,这事交给我,没说的!这么个水灵丫头,谁见了不可喜啊……”
冉雪这时真想拽着她爹的领子咆哮:“爸,我这是回来扫墓的呢,还是回来相亲的?”不过如果她问了,保管她这如今急急切切想把自家丫头推销出去的爹也会斩钉截铁地说,相亲!
有了这么个想出一出是一出的爹,冉雪也得缴械投降,第二天冉原就捏着一小沓儿照片来给他闺女看。冉雪瞧着桌上这一字排开的照片,觉得冷汗迅速分泌,脑子里就倒腾出四个字:后宫选妃。这个认知让冉雪的太阳穴一阵一阵的疼,爸,您就这么笃定了你闺女嫁不出去么?
清明频道被生生扭成了非诚勿扰,冉雪觉得牙都疼。她面无表情地看着桌上的照片,左耳进右耳出听着她爸折腾着自个的记忆力,介绍着这些素未谋面的男人们姓甚名谁、家世如何,天知道有没有记错!她脑子里蓦地闯进了突兀的画面,是言曜将自己逼在墙角,低着头目光灼灼,连声音里都带着坚决……
“真的,喜欢你。”
那人眼底的火焰烧得冉雪微微红了脸,她咬了咬唇,摇头,将这记忆从脑海中驱逐出去。开什么玩笑!就算那句话是十足十的真心,可是,她承不起,这要摔下去太痛了,她总不能拉着学长和自己玩自由落体。
冉原同志怎么知道他闺女心里藏着这么多心事儿呢,瞧着那丫头突然红了脸,又是咬嘴唇又是摇头的,一副豆蔻少女情窦初开的小模样,念头儿在一根筋的脑袋里转了两圈,瞧着手中的照片,了然地点点头。起了身拍拍冉雪的肩膀,乐呵呵地给张婶打电话,叽里呱啦唠嗑了大半天。
这电话“啪”的一声挂,惊了冉雪,她回过神,扑闪着双茫然的眼睛瞧着她爹,没明白他怎么就那么兴奋了。
冉原全当冉雪害羞呢,一副“没事,爸都知道”的沧桑疼爱表情,摩挲着冉雪柔软的头发,慈爱地笑:“多大了,还羞?不过就是个相亲嘛,爸都弄好了,明儿下午,就西街的名典咖啡,人张婶都约好了呢!”
冉雪的表情全僵了,爸,您要不要这么冲动?可这话,冉雪张了张嘴还是没说出口。她乖乖垂了眼,瞧自己规规矩矩搭在膝盖上的手,末了才点点头。冉原兴奋着呢,压根没觉出他家闺女的反常,全当她的不情愿是羞赧和情伤。
“丫头,听爸一句劝,这过去了的,就别去管了,做人得朝前看,咱不傻,别为了一男人把自个一辈子栽进去了,不值得。”冉原劝得语重心长,这想表达的意思和冉雪听下去的,却是南辕北辙,但也歪打正着。
冉雪抿了抿嘴,安安静静地垂着眉眼,点点头。就算学长们现在是认真待她的,可谁知道几年后会怎样?这摆在他们之间的鸿沟太深太宽,跨不过,这一辈子就栽得满身血,如果他们只是一时的脱轨,那么时间过了,矫正了,该过回自己了。
既然这样,相亲又怎么样?
冉雪这样说服自己,可她点头答应的时候,分明感觉到心里一阵酸,然后是空落落的,像失去了什么一样。她觉得有些讽刺,下意识蜷起膝盖抱着,苦笑一下:冉雪啊冉雪,你分明就是习惯了,到现在还抱着幻想。
冉原不知道自家闺女在B市的日子已经被搅乱得天翻地覆,笑眯眯地坐在冉雪身边,摩挲着那张照片像瞧着自己未来女婿,特殷勤地向冉雪介绍:“这娃儿不错,是咱县医院脑外的医生,收入也好,人也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