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灯下,那辆银灰色的豪车静静地等着,那色泽安然而不显眼,就这样靠在路边,无比耐心和沉稳。冉雪咬了咬下唇,站在公司门口踌躇了好一会,才走过去,拉开后车座的门,坐了进去。
言曜正在抽烟,见了冉雪进来便摁掉,也没问什么,升了车窗挂档起步。
几分钟后冉雪发现这开的不是锦官御城,而是瑞宜小区。她有些疑惑,不禁咦了一声。
“嗯,去泠澜家。”言曜耸了肩,轻描淡写地道,“那帮牲口刚走,泠澜那家伙有洁癖,见不得乱。我明个请家政来收拾一下。”
冉雪不自觉地想象着言曜现在家中“盛况”,不由得笑了笑,便也不做声。言曜看看后视镜,瞧见那丫头笑了,总算松了口气。下午电话里顾泠澜一听完他说的,便冷了声调,没说两句直接给挂了电话。要这兔子还一副不自在的模样,得,什么都甭说了,洗洗脖子待宰吧!
“那个,冉兔子,”想想吧,还是嘱咐一句的好,言曜在心底揣摩了一下措辞,慢腾腾地开了口,“你听我说,等会儿可别再绷着脸儿,你顾学长刚跟我恼呢,说跟你扯那些没意义的做什么?有些事情吧,其实我们心里都明白,不说出来就是,我是犯了规矩,我道歉,得,我们就当没发生,行么?”
冉雪咬了咬唇,言曜说的话她一个字不落地听了进去,脑子里全因了那句“其实我们心里都明白”给搅和了。言学长啊言学长,你说了这句话,就是犯规矩……都明白、都明白,可就是有些人不想明白呢?心里堵得慌,她瞥了眼看车窗外的夜景,过了好半天才点点头。
言曜看着后镜,那只兔子脸上的表情都看在眼里。那副怅然若失的模样看得他心里一紧,这捅破的窗户纸儿就算糊回去,也和以前不一样了。他们面上能装得若无其事,但那心里的感觉到底不能再和过去相比了。他暗自苦笑了一下,顾泠澜,哥们最多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能不能把那兔子捞回来,还得看你那张利嘴了。
方向盘打了个大圈,车子溜进了瑞宜小区,稳稳当当地停在了顾泠澜家楼下。言曜想着该让这兔子一个人静一静,便也没开车门,坐在车上道:“冉兔子,你先自己上去,做点菜啥的,我得去医院接泠澜。”
冉雪没作声,开门下车,上了楼道。言曜就坐在车厢里看着,看她进了电梯,然后五楼的感应灯亮起,最后是顾泠澜家客厅的灯。他等了一会儿,重新发动了车子,倒车,拐出小区。一堆谎要撒,一堆词要串,还得迎接顾泠澜的怒火。
冉雪关了门,过了一会儿才听到楼下汽车发动的声音,她知道言曜是担心,可是她……有时候也怨恨自己的好记性和好联想。坐在沙发对着电视屏幕上搔首弄姿的“只要399,你就能拿回家”发了好长时间的呆,她总算调整好心态,拍拍裤子进了厨房。
假装若无其事么,谁不会?
冉雪没有顾泠澜那么好手艺,一双手拿了厨具就像变魔术一样,再简单的材料都能翻出花儿来,可几个简单的菜式还是能出手的。从冰箱里拿出食材,做了些口味清淡的小菜,放在锅里保温着。
厨房地儿不大,折腾完后也出了身薄汗。冉雪看看时间,决定洗个澡。顾泠澜家只有一个浴室,不像言曜家,地方宽敞。这里浴室一出就是客厅,实话说就算没有那码子事,对着这么个人,她真会害羞。
这个澡洗得挺久,冉雪看着镜子里的人渐渐模糊不清,放空了脑子,任花洒将水从头淋到脚,仿佛这样能把心事全洗掉。她回忆起这些日子来,和学长们在一起的日子,看着学长们互相调笑,偶尔被学长们挑逗,然后,被学长们无法无天地宠着惯着……
最后脑海里只剩下两个镜头。
那天早上,顾学长站在房间门口看着一脸尴尬的自己,脸上透红眼色却温和。
今天中午,言学长俯下身盯着自己,认真地说:没有人在和你玩儿。
冉雪深吸一口气,苦笑了一下,关了热水器,走出淋浴房。正拿浴巾擦头发呢,那边的门铃响了。冉雪想着言曜的钥匙还在自己手上呢,大概是没法开门吧,便放下浴巾,匆忙穿了衣服,光着脚出去开门。
“回来了呀,学……”话卡在半途,因为站在门外的年青男子,冉雪并不认识。
那男子带着一身温儒气质,静静地站在门口,见了浑身水淋淋的冉雪,皱了皱眉头。他姿势优雅地扶着门,口气礼貌却疏离:“你好,我是顾成旻。你是谁?”
顾成旻是谁冉雪不认识,但冉雪还是清晰地抓住了重点,他说他姓顾。再仔细一打量,那男人的轮廓虽然没有顾泠澜那精雕细琢般的精致,但眉眼却隐隐有些相似。尤其是身上那种温儒气质,分明同出一脉。
冉雪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让了路让顾成旻进来。早上才听说顾家门风严实,现在就被人逮了个正着。她虽然自觉无辜委屈得很,可这自辩的话却怎么都没法说出口……怎么说?说是学长硬要她呆着的?呀呸,这话她自己听了都觉得玄幻。
顾家的教养在那里摆着,顾成旻对冉雪没多大表示,只是微微点了下头,擦着她的肩进了门,坐在沙发上。冉雪听着电视里仍旧聒噪的“心动不如行动,快拿起电话,只剩43部,售完即止”,觉得头疼牙疼胃疼,对了,还想满地打滚儿。
顾成旻没理会那纠结的姑娘,冉雪觉得自己做啥也不是,战战兢兢地去烧了壶开水。然后返回去关门,“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