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泠澜斜了身子,不轻不重地倾了过去,擦过冉雪的颊,无声无息地靠在她的肩上。一头长发散着,遮了半张脸不见得神色。冉雪僵了身没反应过来,就感到那人的气息撒在了自己的颈侧,偏就这么柔柔的,带着一丝软弱。
“冉兔子,我疼。”一声低低的呢喃钻进耳里。这字句咬得含糊,可冉雪还是听明白了,她愣愣地转过头,看着靠着自己肩上闭着眼的人,好半晌才回过神,抽了手一点一点地环住那人微微颤着的肩膀。
“我知道了,学长。”冉雪一声叹。都说顾泠澜是外柔内刚,对谁都温柔,对谁都不上心。可谁知道这人要是放低了身段露了软弱,是真能把人的心怜得化成一滩水来。
只是顾学长啊顾学长,你今日在我怀里示弱,是当真留了心把我当朋友来看,还是只当我们是萍水相逢游戏一场?
一时都是各怀心事,谁也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冉雪看顾泠澜似昏昏沉沉睡过去了,轻手轻脚地把他扶回床上躺好,掖好了被角。再看看时间,也快天亮,索性不睡了,去盥洗室冲了把脸醒脑,整了整衣服出了病房。
冉雪一出病房,顾泠澜便睁了眼。这人睡得浅,哪里会是靠在别人身上就睡得着的?说到底不过是贪恋着那怀抱的温度,又自知不能越陷越深,借着睡着逃避事实罢了。他侧了脸看从走廊漏进来的惨白灯光,苦笑了一下。顾泠澜啊顾泠澜,你这次得认栽。
等冉雪绕了一大圈回来天已经大亮,拎了一盒小米粥,袋子上暖黄黄地印着“谷语”的LOGO。这家店的粥品颇有名,离市医院也有点距离,顾泠澜见了那LOGO也怔了怔,揭了盒盖暖融融的热汽便蒸了上来。
“麻烦你了。”顾泠澜弯了唇角,他性子要强谁也不靠,离了家后也是多年没被这么真心实意没带任何目的地照料过,这句话里的谢意,是十成的真。
这两人心照不宣,谁也没提昨晚的事,只是究竟上了几成心思,只有自个儿心里清楚。冉雪看着顾泠澜端着盒子慢条斯理地吞咽着,优雅气度是揉进骨子里的,心里叹了一声把话又吞回肚子里。有啥好说的呢?言学长才说过,顾学长自己没后悔,旁人也就没资格替他不值。
瞧了瞧时间点,冉雪站起身来,拽了拽衣角,想想不放心还是得交待:“我去上班了顾学长。那个,你要不舒服别忍着,还有,午饭要记得吃,药我放在左边抽屉里……”
顾泠澜听着那只兔子老妈子似的碎嘴,忍不住笑了,放下饭盒抬起头,眼里倒是闪了狡黠的光:“冉兔子,没记错的话我是医生?”
你丫的昨晚的表现哪里是个医生的样?
冉雪正想回嘴,却见顾泠澜颇孩子气地舔了下上唇,将饭渍卷进嘴里。不自觉又红了脸,昨个儿的胆子全还给别人,什么也没说拎了包蹭蹭蹭地逃跑。顾泠澜瞧着她的背影,勾了唇笑。
这一慌神,冉雪就有些短路。到了公司门口才恍然惊觉,惨,今个儿周四,要开那该死的季度会议,自己这一身衣服再怎么整理也是隔夜的皱,哪里能见人?
昨晚上出门出得太着急,穿了身本来该换洗的职业装,在医院窝了一夜邋遢感时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就是在卫生间里整装再多次也没办法变废为宝化腐朽为神奇。
冉雪拽了拽自己的袖子,看着袖角一块不知啥时沾上的污渍叹气。这事儿真没法,要不是言曜还记得把她放在书桌上的文件带过来,估计她就是只带着指纹打卡上班。真行,她冉雪今天估计又得吸引众人目光一次了。
自从和学长搅和在一起,冉娘娘都快焦点成明日之星了。
果然走进办公室就引了人侧目,MARY小姐仪态万千地靠在椅子上涂着指甲油,瞥了她一眼,夸张地摇头咂嘴:“哟,瞧瞧,冉雪,你昨个儿去做什么了?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冉雪径直从MARY的办公桌边穿过,到了自己的座位前整理了一下待会要用的材料,抬头一脸“我很诚实”,无语调地说:“和帅哥共度良宵了。”帅哥是真的,共度是真的,良宵嘛,这个待考。
话一出口,引起了咳嗽数声。冉雪在公司里人缘不错,为人实诚工作也拼,平日没怎么刻意打扮,却也总是收拾得干净利落。今天这副模样,谁都有着疑问,可没想到等来了这么个荒诞理由。
“冉冉,”冉雪坐下后,邻座的肖敏挪过来,压低了声,“今天大老板要来啊,我柜子里还有件外套,要不借你?”
冉雪苦笑了一下,这事儿她也不想。可当时真忘了,言曜车一贯开得飙,等她想起来已经进了公司大门打卡了。再说了,就算记得,当时也真不好意思叫言曜开回去让她换衣服。“得了阿敏,咱俩差一个码呢。”冉雪弹了肖敏的脑门,道,“你这是想借我外套,还是想借我马夹来着?”
“啊,那你怎么办?”肖敏想想也是,露了一脸忧。
冉雪啧了一声,也是,大老板呢,谁知道会搞成啥样?抬眼看了眼前那小丫头片子皱了一团包子脸,却忍不住笑了,耸耸肩,伸手去揉她的脸:“得,既来之则安之,大不了我这个季度的奖金不拿了。阿敏,有空管我的闲事还不如回去搞你的工作,别又让全组一起加班啊?”
“啊,冉冉你过分!”肖敏蹦了起来,“实习期的事了,还拿来糗我!”
冉组长霸气地横她一眼,挥挥手要丫头滚蛋,然后自个儿对着一堆文件苦恼。今天的任务真不重,只是事情又多又杂,做起来不累却耗时间,一上午日程能给你排得满满当当,彻底断了冉雪偷溜出去换衣服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