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急诊部,冉雪总算见识到情况的糟糕。消毒水和血腥气交织在一起,令人作呕。走廊的椅子上坐着不少病患,都是一身血迹。
顾泠澜从急诊室出来,口罩还拿在手里,身上的医师袍敞着,连扣子也来不及扣好。一抬头见了言曜和冉雪一愣,勉强扯了个笑:“临时出状……”话没说完视线下移,看到冉雪职业装上触目的血迹,微踉跄一步,声调也有些拔高:“你们这是怎么了?”
言曜看顾泠澜的脸色就知道他误会了,忙拍他的肩:“别紧张,不是她的血……唔,这是怎么回事,这么大场面?”
顾泠澜松了口气,就言曜的肩膀锤了一下:“车祸……你以后开车给我小心点!迟早要让你吓死!”才说着又有紧急病患推了进来,顾泠澜不再磨叽,戴上口罩和手套接上手检查,连眼都不抬:“你们回去吧,我今晚有得忙了。该死,这种加班的日子什么时候才会结束啊。”
“你不要又忘记吃饭。”言曜自动忽略顾泠澜的抱怨,自知待在这里也是碍事,便拉着冉雪的手向外走去。
“血压和心跳在下降,B超显示腹部有阴影区,有内出血状况。”
几乎整个市医院没值班的医生都到场了。狭窄的空间里,医疗器械发出急促的低响,人语声和呻吟声交杂在一起,气氛逼仄得要人疯。冉雪回头看了一眼顾泠澜,他的眼神很专注,线条柔和的侧脸如今看上去甚至显得犀利。他扣上医师袍的纽扣,把长发拢进帽里,进了手术室,瞬间气质冷静得就像一把手术刀。
医生真是个很奇特的职业,甭管这人背地里做过多少龌龊事、甭管那双手草菅过多少人命,只要他露出那样认真的神情,你TMD就得承认,连着那件医师袍都显得崇高神圣。更何况是顾泠澜那般出色的人物。
冉雪因了那一眼微错神,被言曜拉出医院才恍然过来,一抬头便看到了言曜似笑非笑的眼。于是心中一悚,便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幻想谁不好,幻想顾学长?疯了不是?
言曜看冉雪眼底的懊恼,也不戳穿,从口袋中抽出三张明珠烛光的餐券扬了扬,道:“泠澜没口福,我们去吃大餐吧。”
冉雪瞟了一眼那三张餐券,眼角抽了抽。那满纸粉红分分明是情人节特典,只不过情人餐券也有三人份?搞什么,3P么,要不要这么重口!
听说明珠烛光情人夜时有大型烛光宴,不过如今时效已过,冉雪自然是没法见识到B市最高档的西餐厅奢华浪漫的景象。不过VIP餐券的时效未过,体验了中山东路的惊天堵车后,冉雪此生第一次被彬彬有礼的侍者请进装潢华丽的小包厢,那种被当做大小姐来伺候的感觉让她颇觉拘束。
果然就算穿上公主装也不可能立马变公主啊。眼看言少爷如鱼得水般优雅风范,冉雪觉得自己整一冒牌小跟班。心中暗叹,真叫一个狐假虎威。
餐桌上成双成对地摆着精致的刀叉碗盘,桌角上还立着烛台造型的小灯,冉雪思绪天马行空地飞……说起来,如果三个人来,岂不是气氛微妙?
“学长,你和顾学长,”问题不吐不快,冉雪握紧手中的餐刀,鼓足勇气,“常来这里吃?”
言曜闻言眼梢扬起了盈盈笑意,他一边把牛排切成小块,一边答道:“也还好……哎,说到这个,冉兔子,跟你讲个有趣的。”
冉雪不明就里,做洗耳恭听状。
“前阵子,我和我……总之就是某人吃饭时吵架,她跟我翻旧账,我偷偷发短息叫泠澜来搅局。结果你知道怎么着?泠澜走后,那女人突然瞪我,然后问,泠澜是不是我情人?”
“咳!”冉雪猛地被呛到,开始咳嗽,放下餐叉伸手找纸巾。
言曜笑着把面纸盒递过去,继续道:“泠澜听我说的时候也是这个反应……我当时差点没被噎死。啊咧,那女人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冉雪抬头看了一眼言曜,顿觉有些悲剧。大概学长们自己都没发现,要不是他们的女友交得勤,就凭这两人成天挂在一起,大概早就被打上“GAY”的标志了。不过顺着这思路下来。
冉雪眼角抽了抽:为什么觉得自己就像个第三者?
白衣服上的血渍难洗,就算用进口肥皂。冉雪终于认命拎干衣服挂起来,看那块淡红色落在衣角像梅花,不禁哀叹自己的五百块。
周末前夜属于放纵,冉雪洗完澡便窝在暖气充足的房间,抱着台DELL玩(爱丽丝疯狂回归)。半夜三更,屏幕上那个穿着染血裙装的惨白姑娘跳上跳下,拎着血淋淋的刀子和牵线木偶玩偶生物绞杀一团,场景阴郁配乐阴沉,惨淡的灯光映得屏幕前的笑脸都透着诡异。
言曜见她玩得起劲,便上前看了一会,嘴角微抽。阴暗的屏幕上,那惨白姑娘满身鲜血,提着刀子神经质般声嘶力竭。“看不出你这么暴力。”言曜面无表情地评价,这副模样的爱丽丝,还真是噩梦。
“啊呀,其实很有趣,”冉雪把手中的马锤换成茶壶,轰掉一群怪,答得欢乐。只是背景太阴森,笑容显得狰狞。
言曜看屏幕上的刽子手血肉横飞,一时语塞。好在手机铃声响得及时,他一看时间,凌晨时分,接起来果真是顾医师传唤。话筒那头连尾音都拖着疲倦,言曜忍不住幸灾乐祸,贫上两句还是披上大衣出门接人。
锦官御城离市医院有段距离,不过深更半夜街道清净,言曜硬是在十五分钟内飚到了目的地。远远地看到顾泠澜等在门口,出租车过了两辆,全让给其他同事。又来了,老好人作风。言曜在心里念叨一句,故作潇洒把车子滑过去,堪堪停在他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