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生手上动作一滞,这是他最不愿承认的。投王爷所好以幽兰自居又如何?同样被他踩下去了,缓缓道:“让你少说别苑的事,如何总不长记性,这话要给外头人听去了,少不得又说我如何仗着王爷偏袒怎么欺压别苑的主子了。”
“主子,您还是赶快准备吧,您是占了王爷眷顾,不愿意时刻围着王爷转,以王爷为中心,您就是不想着王爷,王爷也自会先来梅园来看您。可主子您有没有想过,兴许别苑就因为您的傲气而钻了空子,主子,您这是得不偿失啊!”珠翠满面焦急道来,主子和婢子的命运是连在一起的,一荣俱荣,所以珠翠这婢子倒是当真为着梅生着想。
梅生缓缓转头看向珠翠,微微挑起两道浓而不粗的眉,他何尝想清高?他何尝不想时时刻刻与王爷相处?他是怕爷厌了他,烦了他,所以才若即若离。
可这样,谁又能知,他的心里是如何痛苦?
盯着珠翠问道,“是谁?”
“正是东苑的兰君,早已经候在爷的蛊风居多时了。主子,您看我们是不是应该马上赶过去?”珠翠总算脱口说出来。
“兰君?”梅生轻启朱口反念着,眸光从细长的凤眼中泄露而出,转而扫落在手上侍弄的兰花上。他么?终于按捺不住,要出击了?
梅生丹唇微扬,冷笑泄露而出,他倒要看看是他兰君本事高,还是他和王爷的感情深,想跟他争么?尽管来好了。
“主子……”珠翠眼看梅生转身进屋,情急之下顾不得主仆尊卑,小跑上前拉着梅生的袖袍急唤道。
梅生挥手闪开珠翠的手,怒喝,“放肆!”
“主子赎罪!”珠翠跪地求饶。
梅生进得殿内才道,“去告诉王爷,我卧病在床,不能亲自迎王爷回府,请爷将罪。”
“是……”珠翠心底大疑,主子分明好得很……忽然间明白主子的意思了,主子即使这时候赶过去,那也是落后一步,何不以退为进,请王爷过来?主子真是太聪明了!
“奴婢遵命!”珠翠起身转身就往苑外快步而出。
梅生是知这婢子是个谨慎聪明的,也她是一心为他,所以才一再容忍她的越矩,若换得别的婢子,顶他一句早发落进窑子或者军营了。
盛夕钰还未进蛊风居,半路就被珠翠拦了去,盛夕钰一听梅生竟然卧病不起,自然心急,所以当下未作停顿便转去了梅园,兰君等候她之事早被她抛诸脑后。
王爷忘了福管家不能忘还有个兰君在蛊风居候着,既是王爷已经去了梅园,那么管家有义务让兰君先行回苑里,王爷在梅园待的时间长短都有,未避免兰君空等,王爷回蛊风居后再差人去东苑传个信。
蛊风居的外院里,兰君颜身长玉立,伫立于桂花树下,有几许清风过去掀起了他单薄的青衫。略显消瘦的身影在清冷的晨风中越发显得孤冷,兰君颜青丝并未像生那样披散下来,以一柄蓝宝玉冠于头顶,耳鬓处有两缕青丝垂散,令清俊的面容显得神采奕奕。
兰君颜远看福管家进院,侧身迎过去,急道,“福伯,王爷……”
“兰君,”福管家有些不忍启口,兰君颜甚少主动向王爷示好,偏巧赶好这一回北苑的主子病了,这……“兰君还是先请回东苑吧,王爷须后才能回来。”
兰君颜凝眉微蹙,道,“我听王爷已回来了……”
“兰君主子,北苑的主子卧病在床,恐……”福管家左右为难,还是说了实话,王爷偏护北苑那位,这是王府上下皆知的事。几位主子中论出处,北苑那位最不堪一提,也只叹其他几位主子没有那等争宠的心,若非如此,哪有北苑那位独领了风头?
兰君颜瞬间后退一步,是了,北苑的主子,“我明白了,福伯,那我先回苑里。”
兰君颜缓缓几步走出院门,清瘦的身影在早风中显得孱弱不堪,相比北苑主子的风光,福管家有几许不忍看这东苑主子的落寞。
其实若东苑主子有心争,未必就得不到王爷垂怜,毕竟东苑的是王上钦赐,人才半分不落北苑主子之后,性子又甚好,王爷如何会不肯亲近?
怕只是东苑这主子不肯低头,不屑与争那些个虚荣。
盛夕钰快步到了梅园,刚踏进园子,一股子药味儿窜出来,拧了拧眉头,当真病了?
入了殿内,重重帘子揭开,榻上梅生一脸的苍白入眼。盛夕钰轻叹,梅生这身子骨须得好生调理调理,天气一变就犯病,还是体虚所致。
“爷……”梅生见盛夕钰进来勉强起身,纤手抬起,一出声又是几声重咳。
“别动别动,怎的就病了?近日天气渐凉,身子不好,怎的不多注意着些?你那些个婢子也不多盯着,回头撵了出去,本王给你再换几个激灵的用,如何?”盛夕钰好声劝慰,被子给梅生往上提了些。
盛夕钰这话也是有根据的,当年梅生才随她入府,因出处遭人嫌弃,连服侍的下人都不给好颜色。梅生生性怯弱,在她面前也不说,若非盛夕钰亲自撞见梅生遭下人欺辱,也不会得知梅生的处境有多难。自那之后盛夕钰便在梅生身上多添了几分心,后又觉此人是个本分的,便有了王府里专宠一说。
一旁的珠翠慌忙跪地求饶,“王爷饶命,是奴婢疏忽,奴婢愿意领罚,求王爷不要撵奴婢走……”
珠翠跪地,屋里的女婢一应跪下磕头。梅生不忍,抓着盛夕钰的手,羸弱道:“爷,是梅生自己的错,爷,饶了她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