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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车队从结古镇出发,到子曲渡口、结扎,到杂多县再往前走,就没有正式公路了。修的临时便道一直通往西北方向。尽管如此,行车的速度也比当年快多了。日本三菱吉普的越野能力比当年的国产解放车强多了,到傍晚的时候,我们已经到达了青藏公路上的沱沱河。再朝前走,我们就要进入当年测绘的可可西里无人区了。

“杜班长,这条公路是我们公司修的,投资了五千万。我们准备从明年开始,再投资一个亿,把这条公路铺上柏油。要是没有这条公路,我们就得退回倒淌河,再沿着青海湖南边过黑马河、茶卡到都兰上青藏公路,几天后才到沱沱河。有了这条公路,我们可以节省一个星期的时间。”王勇刚说。

石技术员没有说话,我礼貌性地点了点头。

汽车开到王勇刚在沱沱河的别墅里,服务员早就摆好了接待的架势。这个别墅比玉树那个别墅略小一点,装修同样豪华,专门挑选出来的各族姑娘同样漂亮。在车上颠簸了一天,我们倒在沙发上时,浑身像散了架一样,连喝茶的力气都没有了。

“石书记,今晚我们就在这里休息,明天下午可以到李石柱的野生动物保护站。”

“要是我们今天晚上赶路,明天早上就可以到李石柱那里了吧?”

“你和杜班长都累了一天,连夜赶路,你们的身体……”

“没关系,我们可以轮流开车,轮流睡觉。除了杜班长不熟悉这一带的路况,我们都十分熟悉,夜间开车没有一点问题。我们现在先休息半小时,然后吃饭,吃过饭出发。”

王勇刚立即对服务员说,通知伙房把菜端上来。又对石技术员说:“石书记,趁这个工夫,咱们大家洗个澡,解解乏。每个房间都有暖气卫生间、电热水器,不会感冒的。”

全世界都没有比可可西里再黑暗的夜晚了,方圆几百里几千里没有一丝灯光,好像整个地球都坠入了黑漆之中。汽车大灯犀利地划破黑暗的包围,照亮车前一百多米远的地方。我记得二十多年前,我们夜间行车时,会看到形形色色的野生动物在汽车的灯光里奔跑。这阵,我们在可可西里行驶了两三个小时,竟没有发现一只野生动物。

猛然,前方出现了一点儿亮光,随之又是一片亮光。一个手电光对着汽车风挡玻璃乱晃,王勇刚迎着手电光加油冲过去。那个手电光疾快闪到一边,王勇刚刹住车,对着跑过来的人就是一耳刮子。那人一愣,立即哭丧着脸说:“王老板,我以为是外来的溜子。”

我们也趁机下车小解。这一片全是帐篷,有几部柴油发电机在“突突”响着,每个帐房里都亮着灯光,从里面传出哗啦哗啦的麻将声,还有猜大猜小的吆喝声。有几个帐房里的人在喝酒,划拳声一阵高一阵。还有几个很别致的帐房,里面传出女人浪声浪气的娇嗔和淫笑。王勇刚告诉我们,可可西里的淘金工发了财,内地的妓女闻见金子的味道就像苍蝇闻见屎的味道。她们在这里干上一两年,绝对可以成为百万富翁。

透过车灯的余光,我们看见周围的地方全挖成了沟沟壑壑,草皮没有了,泥土翻上来了,还有大型的机械、汽车、挖掘机、拖拉机、推土机、抽水机。八月份的青藏高原,应该是百花盛开,小草茂盛,到处充满绿色的生机。但这里竟无一棵小草、无一朵鲜花,像一片沙漠。石技术员站在汽车前面,脸色阴沉得可怕。王勇刚远远躲在一边,只有随车来的保镖,端着冲锋枪在警戒。还有闻讯赶来的金把头和护矿队,也主动加入警戒的行列。我走到石技术员身旁,轻轻咳嗽了一声,石技术员扭过头看了我一眼,说:“这就是开发的代价,没有一百年是恢复不起来的……”

我也为可可西里被糟蹋成这样子痛心,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王勇刚给我说过,他公司的十多万采金工,分布在上百个采金点。即使石技术员的主张得到了党委的通过,他有那么大的警力、物力、财力把十万民工从可可西里驱逐出去?他有办法禁绝那些偷猎动物的人进入可可西里?

石技术员走到一个护矿队员跟前,问:“你们吃的东西都是从哪里搞的?”

“粮食是从沱沱河粮站买的。”

“蔬菜呢?”

“我们灶上没有蔬菜,想吃蔬菜了到矿区开的饭馆,公司有时也送一些。”

“肉食呢?”

“打黄羊、野牦牛、野马,打到了就吃,打不到就不吃。这两年动物越来越少,走上十几里也见不到一只,很难打到。”

汽车开动一个小时后,石技术员才对我说:“杜班长,人把草地挖了,断了野生动物的生路,又成群结队地去捕杀它们,再这么折腾几年,可可西里的动物就会绝种!”

王勇刚什么话都没说。

天大亮的时候,我们赶到了李石柱的可可西里野生动物保护站。我们先是看到平地上突兀出现一个四五层楼高的瞭望塔。瞭望塔上有一个人向我们摇摆红旗,高音喇叭里响起沙哑的吼喊:“停车,接受检查!”随着,又用藏语喊了一遍。

接着,我们又看到一间房子,离瞭望塔有二三十米远,和藏民的帐房相比,显得气派多了。我听他们介绍,李石柱的野生动物保护站是铁皮房。怎么不见铁皮呢?再近了一点,我才看清,房子四周全堆满了干牛粪,连房顶上都盖着草皮。王勇刚说:“铁皮房没有藏民的牛毛帐房好,铁皮不保温,人住在里面和在野地里差别不大。说穿了只能隔风挡雨不挡寒冷。李石柱这么一弄,房子里的温度就散发不出去,冬天就不会太冷啦。”

我们又看到,在铁皮房的一侧,有一个很大的羊圈。一个藏族妇女打开羊圈,几百只羊儿还有近百只牦牛从羊圈里涌出,朝着草滩跑去。羊群中还有几十只黄羊。我们汽车鸣着喇叭,减低了车速向铁皮房开去。瞭望塔上的人也从塔上攀下来,他一身藏族服装,背着五六式冲锋枪。我们的汽车开到的时候,他也下到地面。从他攀下瞭望塔的动作看,他的腰腿很笨拙了。

“石柱,你看谁来了!”王勇刚先跳下车。

“我大老远看见几辆三菱吉普车开过来,估计是你来了。”李石柱胸前挂着一个高倍军用望远镜。

“石柱!”石技术员一边伸出双手,一边朝前跑。

李石柱看见石技术员,也迎着石技术员跑过去。从跑姿看,他们都衰老了。

李石柱和石技术员紧紧拥抱在一起,石技术员从李石柱的拥抱中挣扎出来,指着我说:“石柱,你看我把谁给你带来了!”

李石柱翻着老花的眼睛,把我看了半天,没有认出我来。

“石柱,你再仔细看看,他是谁?”王勇刚走到我跟前,把我朝李石柱跟前推了一步。

李石柱又把我看了一阵,还是摇摇头。

“石柱,他是杜班长、杜光辉呀!你成天唠叨的杜班长,见了面又不认识啦!”

“杜班长、杜班长,你真是杜班长……”李石柱语无伦次地嘟囔着,又仔细地看我。看了半天,才说:“头发白了,杜班长的头发可不是白的!你们可别骗我,你们知道我惦记杜班长,找个人冒充杜班长……”

“石柱,我真是杜光辉呀!你忘了,咱们在可可西里无人区配属测绘队,我们的喀秋莎、雪牛,我们的雷指导员,我们的救命板……”

“杜班长,你真是杜班长,不是杜班长说不出我们当年的事情!”

李石柱猛地扑到我身上放声痛哭起来。他哭的声音很大,像狼嗥。王勇刚要劝,石技术员挡住他。李石柱哭了一阵,猛地放开我跑回铁皮房,取出一本影集,那是我复员时赠送给他的,第一页就是我和他在汽车前的合影,那时,他给我当助手。照片已经发黄了,影集也很旧了,许多地方都有了磨损,能看出是经常翻动的结果。李石柱对着那张照片看了一阵,又对着我看了一阵,才说:“是杜班长,是杜班长,胖啦。”

李石柱手忙脚乱地把我们迎进铁皮房,又跑到铁皮房外边,把那个藏族妇女拉进来给我介绍:“杜班长,这是朵玛。”

朵玛费了好大劲才认出我来,惊喜地叫:“杜叔叔!”

我不敢相信,这就是当年在雪地里遇到的藏族小姑娘。

朵玛立即拨开牛粪火,烧上奶茶。

趁这工夫,我观察了这个铁皮屋,屋地上铺着一块羊毛毡,羊毛毡旁边是个四方的铁皮炉子,烧的是牛粪、羊粪。靠屋角的地方堆着几个装粮食的羊毛口袋,还有几床破旧的军用被子和羊皮袍子,墙壁上挂着冲锋枪、子弹带和望远镜。没有电视机,没有收音机。我觉得真不可思议,李石柱和朵玛怎么能在这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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