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的河
在外公家附近，有一条小河，因为只有外公一个人知道去那里的路，所以，我叫它——外公的河。
去年夏天我去过一次，浅浅一次也没有去过。我给她讲了很多关于外公的河的事，她跳起来说，我现在就要去！
我把食指竖在嘴唇边让她安静，妈妈正在给外婆盖被子，外婆的脸跟白色的床单一个颜色，她把手臂搭在旁边的空枕头上。
妈妈说，外公去了很远的地方。
外公走之前也没打个招呼，所以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外婆曾经说，外公去了天的尽头，我想也许是那里。
浅浅指着最边上的那朵白云。是那儿吗？她问。NO，我看了一会儿天空，最后不得不点了点头，因为我找不到比那儿更远的云了。我们确定外公去了那朵白云的附近，于是合上手掌朝着云的方向乞求，希望外公能听到我们的话，我们实在太想去外公的河啦。
不一会儿，传来了雷声。那朵白云不见了，天空变成了灰色，像一张生气的脸。
外公生气了，我说。
没有，浅浅很自信，她说，外公只是打了个喷嚏。
不知道什么时候，外婆站在了我们的身后，她披着一件厚衣服，慢腾腾地说，你们在干什么？要下雨了，进屋吧。
妈妈在厨房里弄得丁零当啷，外婆的厨房没有我们自己家的厨房明亮，勺子和锅都用了很久，它们的响声听起来也很老。妈妈用三明治、香菇和豆芽什么的做了三鲜汤，名字还不错，可是汤面上漂着我不喜欢的葱。
吃了葱会变聪明的，妈妈给我盛了一碗。NO，我说。因为我觉得自己够聪明了。
浅浅很快喝完了一碗汤，我觉得她该喝，她不知道的太多了，而且她多喝点对我也有好处。
我用筷子搅动着这些漂浮着的葱，一缕一缕。这又让我想到了外公的河，那条小河的水面漂浮着绿色的植物，外公说它们叫青苔。
青苔应该是鱼儿的好朋友，因为这些青苔，鱼儿躲在下面我们也看不到。有些青苔也长到石头上，踩着它就像走在沾满泡沫的浴室地板上，一不小心就会摔跤。
外公还给我摘了小河旁的棕榈树果实，那时候我仿佛得到了夜空中的星星。棕榈树那么高，即使我跳起来也够不到一片叶子，外公却可以把它们的果实摘下来，我要哪串他就摘哪串。外公还用棕榈树的嫩叶给我编了一条虫子，像蛐蛐。
我突然很想念外公，我看到雨滴就像看到他在哭泣。他独自待在那个角落，一定很冷，因为风太大了。那里也没有沙发、电视、故事书，也没有他爱听的京剧，一定无聊极了。
但我很快又想，也许外公并没有那么寂寞，因为罗丹的外公也去了天的尽头，还有东树的外公、小姐姐的外公，很多人的外公都去了那里。他们也许能在一起下棋，做保健运动，开联欢会。
浅浅跑过来，气鼓鼓地嚷嚷，你骗人，外婆说了，这里没有外公的河。
现在当然没有了！我说，因为外公去了天的尽头，他的河也跟着去了天的尽头。你瞧，天上掉下了好多雨，如果没有河，这些水是从哪儿来的呢？
浅浅说，那我也想去天的尽头。
我说，现在还不行，等我们老了才能去。
那是什么时候？
对于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也许今天明天后天大后天，一直到看不见的那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