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千漠自言自语:大爱冬措真,也许哪天会给他写个番外;这几章虽少了些儿女情长,不过,私心觉得,南宫穆需要遇上一些人,经历些心理成长,才能磨砺为日后称霸中原的南宫少主,是必不可少的章节,否则就不合理了。当然,不得不承认,我受了小野不由美的深刻影响,形成了絮絮叨叨的内省风格。)
广袤高寒的竟国国土上,冬姓为四大贵族姓氏之一,也被中原人称为党姓。冬族司贸易,掌握着竟国与南部天竺,东部滇地以及北倍北疆的通商易货,有奴隶2万余人,占全国总人口的三成。冬族族长名唤冬措真,居冬华谷,自称冬华谷主。话说,这也是位顶顶传奇的男子,曾经为了要得到锡兰王子差点踏平了整个天竺,令天竺人人谈之色变,每年夏季他派人往天竺通商贸易之时,美貌的男子都不敢出门。
然,在竟国,他被子民像神佛般膜拜尊敬。这位15岁便接管家族重担的青年,用了7年的时间,成功打通了除中原久国以外的其他通商贸易路线,是位极其有胆识、有谋略的高原领袖。他通晓6国语言,精通汉字,痴迷中原剑术,一直致力于将汉人的种植及纺织手艺引入落后的竟国。无奈,如今的久国皇帝,因了6年前和城守将“疑似叛国”一事,迟迟不肯下诏重新开放边境和城。
当然,关于这位谷主的事迹,南宫穆要是提前知道的话,态度多少会有所缓和的。奈何,他并不像一般人。他身在江湖,却鲜少了解世事。
这边听到冬措真说“隐千世”,南宫穆下意识念叨:“千世隐中隐千世。”看来,和风的母亲只不过不想让人知道身份罢了。
一时间冬措真眯着眼睛,看向他,许久,阴阴问:“你为何找这曲子?”
南宫穆看向他,因为这曲子,以及冬措真较之和风更为苍劲深沉的曲风,他的态度有所缓和,回答:“一点执念罢了,”言罢望向帐帘。
苍茫无际的雪国,他本计划一寸寸走下去,也不曾抱希望一定能寻得这笛曲,却不想阴差阳错间,一月不到,便寻到了。一股绝望替代了初时的激动,从内心蔓延开来。原本想,为她做点什么,即便不能护她周全,亦不见得能令她放下过往的悲伤,但,至少这是一种惨淡的牵挂,握于手中,藏于心间,是个温温的念想。可如今,连这点牵挂,都显得有些多余了。
见他神色黯淡,眸中光华灭去,冬措真愣了一下,皱皱眉,思量了片刻,道:“美人,咱们比比剑?”
闻言,南宫穆看向他。那是一张刚毅的脸,较之一般中原人黝黑了些,却为刀雕斧削般五官分明的脸上,增添了一份男儿英气,恍惚间,他觉得眼前之人与和风有些微的相似,他们都有高原人特有的英气,高挺的鼻梁以及硬朗的眉眼,看来和风的母亲是冬族人无疑了。点点头,他便站了起来。
尽管仁布次松使的不是剑,但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都忍不住雀跃。高原上乃至南边的天竺,几乎没有人值得冬措真与之过招的,如今他主动提出比剑,一行人便纷纷跟了出去,有人生火有人煮茶,帐外顿时弥漫了节日才有的气氛。
从白天短暂的接触,两人皆知对方与自己应当是旗鼓相当的对手,当下均有些暗暗的激动,毕竟,棋逢对手遇奇才,是他们这种剑客的期待,不求一败,但求一仗。
当下两道剑风凌厉刮起,划破高原夜寒,剑锋交接处,一道白色身影,一道蓝色身影,两厢迫近却均被对方逼开,悬在半空,往后翻去又飞身交错而过。两人速度太快,一瞬间,身影淡去,剩下夜色中不太明朗的两抹颜色,被各自的剑花笼着,近不得,远不去。
地上的人均是自小习武的高手,如今一个个兴趣盎然地看着分不清胜负的两人,这般风景,却不像比武,倒更像两个人跳着普通人无法看懂的舞蹈。没有人发出声音,铿铿的剑身相击之声不时传来,众人皆陶醉。
一炷香的时间之后,突然,两声几乎重叠的、短暂得转瞬即逝的刺啦之声,两人落地,相背而立,额间均有血流下。
冬措真的右眉之上,南宫穆的左眉之上,各一道深刻的剑伤,剑过之处,皮开肉绽,血滴成流。两人皆破了相,却转身相对而立,一抱拳,便是惺惺相惜的喜悦。一阵笑中带泪的激动过后,两人皆知,此生不会忘记此刻。
触目惊心的血,让少年们慌作一团,有人立刻进帐拿药,有人企图走近两人帮他们止血。
冬措真朗声问:“怎样的一点执念?”
南宫穆微微一笑,答:“不过儿女情长罢了。”
“那人应该是我们冬族之人,”不带半点阴戾,冬措真说。
“她的母亲应该是你的族人,她只能算半个冬族人,”南宫穆答,两人身形未动。
“她死了?”冬措真问。
“谷主何出此言?”南宫穆微微皱眉,却不是因为眉间的惨痛。
“令你这般的男子起了执念,应该伊人已逝。她若活着,不可能不倾心与你,”冬措真看向对方,眼神真诚,无半点初识时的轻浮。
此时,拿着药的少年,恭敬地走近两人,却不敢打扰。仁布次松悄无声息走过去,接过药,身形一动,两点清凉过后,两人额间血已止,药已撒上。
包括刚刚比武的两人在内,皆震撼地望向老者,这等惊世骇俗的武功,高出了两位年轻剑客,不止十倍。
仁布次松深深鞠了一躬,道:“两位帐内叙话吧。”
两个男人之间,打一架便是最深的交流;两位剑客之间,伤一剑便是最高的尊敬。
此刻的冬措真,敛去了白日的轻浮;此时的南宫牧,收住了初见的蔑视。两人看向仁布次松,无言,却随他缓步进帐。
竟国与久国不同,没有平民之说。这个国家只有两种人,一种是贵族,一种是奴隶。凭着对主人的忠心和主人的赏识,个别家奴能有幸带着家人脱去奴籍成为自由人。南番仁布家,原是冬族的武士,一代以前,由于护主有功,被冬主赦为自由人。除了仁布次松喜欢游历天下,仁布家大多数武士,仍然守护现任冬主冬措真。
三人进帐,谁也没有再管那两道伤口。冬措真与仁布次松各捧一杯青稞酒,南宫穆则端着一碗滚烫的酥油茶。当然,男人之间,正常聊天几乎不可能,三人便只能于静默中,时断时续搭着话,大多数时候,说话的是仁布次松。
“这伤估计是要留下疤了,”数不清多少杯青稞酒下肚之后,仁布次松含含糊糊地说,像对着二人,又像自言自语。
“无妨,”回答他的是南宫穆,而冬措真皱了眉看着他。
诚然,南宫穆也有他的考虑。想来,这许多年的漂泊,这张脸和南宫少主的身份,给他这淡泊之人带来的,除了麻烦,别无其他。沉静了许久,他看向冬措真,问:“在下能否随谷主春巡?”
冬主春巡在3月,主要是趁着其他国家开始计划一年生计时巡视商道,确定秋季易货种类和数量。
“为何?”冬措真眯着眼看向他。
“南宫家以商贸为生,这许多年,我却为了一己儿女情长之私念,从未关心家事。也许,南宫家能为冬主打通久国商贸路线,”斟酌许久之后,南宫穆缓缓回答。
冬措真没有听说过南宫穆,然,久国幽州南宫家,他知道。在北疆时,他曾经碰到过南宫穆前往购玉的父亲。
“你是南宫家的人?”冬措真稍微有些激动,他放下酒杯,站了起来,走近一步。
“嗯,”对方却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那你随本谷主春巡吧,”几乎未加思索,冬措真爽朗地应了南宫穆的请求,然后转身回帐。
此时,已是夜色深沉,帐内弥漫着牦牛粪燃烧的原始温暖,粗狂却踏实。仁布次松一如既往醉倒在皮毡子当中。南宫穆起身将灰色的皮毛毯给他盖上,后者却突然睁开眼睛,于幽暗中对他说:“日后,他能治国,你便要能齐家。”
南宫穆心头一震,看着老人,醍醐灌顶的顿悟浇灭了他的困意,顷刻,他重重地点头,仁布次松便裹着皮毛毯,呼呼大睡。
他,当指南隅丰国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