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薛姨妈痛哭之时,丫鬟同喜兴冲冲地跑了进来。见薛姨妈只是痛哭,忙上前轻轻为其捶背,一边缓缓地说道:“奴婢自知夫人是替咱们姑娘委屈,可纵是难过也要顾及自己的身子呀。况且,奴婢这里还有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要告知夫人呢!”
薛姨妈哭了这么久,只觉得气息难畅,便担心自己一口气上不来,那自己的女儿岂不是更无依靠了?遂慢慢止住哭声,哽咽问道:“我们母女现如今已经是穷途末路了,还有什么喜事可言?”
同喜道:“夫人怎么忘了?咱们老爷活着时,曾给少爷定下一门好亲事呢!”
薛姨妈一听,眼前一亮,连忙抓了她的手道:“是呀,我怎么忘了这一层了?是了,老爷在世时,咱们是与一个富商之家定了婚约,那家的小姐好像是叫……”
“夏金桂!”同喜适时地提醒。
王夫人高兴地一拍大腿道:“正是,听说还是个识文断字,温文尔雅的小姐呢!”
同喜笑盈盈地补充道:“最重要的这夏家乃是鼎盛之家,陪驾的嫁妆自是少不了的!夫人,您看,这是夏老爷给你寄来的亲笔信。”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呀!”薛姨妈喜不自胜地接过书信,迫切地读了起来。待读完之后,一张世故的老脸立刻乐成一朵花。“太好了,夏老爷在旁敲侧击地问我何时办婚事呢!说来也是,他们夏家虽富有,但到底也不如我们薛家势盛,他并不知我们母女已经和族人闹翻分家之事,况且我们如今又投在贾府,强强联手,他只怕我们悔婚事呢!同喜呀,立刻把黄历拿出来,我现在就给蟠儿挑个好日子。”
薛姨妈一门心思扑在自家的喜事上,殊不知她的女儿便要有大麻烦了……
薛姨妈喜滋滋地选好了良辰吉日,便往宝钗房里来,想让女儿也跟着高兴高兴。来到在门外,唤了几声也没有声响,薛姨妈心下着慌,急忙命人将房门撞开。撞开一看不要紧,见宝钗已然悬在梁上!立时三魂吓破了两个窍,大喊道:“快把宝丫头救下来,快呀!”
众人也都慌了神,幸而薛姨妈身旁的老人张嬷嬷还算老练,指挥着将宝钗放了下来。
“快,把姑娘放到床上去!”上吊之人一定要将她平放,这样才能让她的呼吸慢慢顺畅起来。张嬷嬷很明白这个道理。
“我的儿呀,你怎么这般想不开呀?”薛姨妈早就乱了方寸,只剩下嚎啕大哭。
张嬷嬷要紧将手放在了宝钗鼻下,只感觉还有一丝微弱的气息,便连忙说道:“夫人先不要过分悲伤,姑娘尚有气息,咱们还是赶紧救治才是。”
“是吗?那该怎么治?”张嬷嬷的话让薛姨妈重新看到了希望,只是见到女儿如白纸一般的脸,心里只是七上八下的。
张嬷嬷用力掐着宝钗的人中,宝钗的身体微微抖动了一下。张嬷嬷遂长舒了一口气道:“好了,姑娘有救了。现在赶紧去找回神丹来,最好是有那西域进贡的鼻烟儿就更好了。”
“那鼻烟咱们应该有的,我这就去找!”同贵连忙跑去找了。
不过片刻,同贵就捧着一个精致的琉璃瓶子跑了回来。张嬷嬷拧开盖子,将鼻烟放在宝钗的鼻下。
少顷,宝钗剧烈地打了两个喷嚏,人渐渐苏醒过来。
“阿弥陀佛,真是佛祖保佑呀,我的女儿终于活过来了!”薛姨妈顿觉一块大石头落了地,眼泪汪汪地说道。
“妈,我这是怎么了?”宝钗睁眼只见一屋子的人,头脑昏胀,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薛姨妈闻听一愣,暗叫不好,难不成我这闺女求死不成,到弄得神智不清了吗?继而苦着脸说道:“孩子呀,你这是何苦呢?又有什么过不去的,你怎么这么傻,倒去自寻短见!”
“什么?我去自寻短见?”谁知宝钗听完,恰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更不知所云。
“女儿,你这是怎么了呀?”薛姨妈重新燃起的希望一下子又被浇灭了。
张嬷嬷在旁劝慰道:“夫人不必过虑,咱们姑娘只要醒过来就应该没有大碍了。只是姑娘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身子太虚,说话糊涂些也是有的。咱们这么多人站在这,也实在太乱,不如我们都下去,让姑娘歇息一下再说。”
薛姨妈擦了擦眼泪,点头道:“也好。同喜,去给姑娘熬一碗浓浓的参汤来吧!”
一时众人都下去了,薛姨妈坐在床头怜爱地抚摸着女儿的脸,只觉触手尽是温热,这才渐渐心安。
“娘,您去把镜子拿来,我想照一照。”宝钗怎么也不能相信自己竟会悬梁自尽。
待薛姨妈拿过镜子,宝钗一照,赫然看见自己颈部那通红的勒痕,这才明白方才发生了什么事。“哗啦”一下,失手将镜子扔到了地上。
“哎呀,女儿,你可不要吓唬娘呀,你这是怎么了?”薛姨妈立刻被吓得惊慌失措。
宝钗定了定神,看着母亲一脸焦急的样子,又想起那日母亲陪着自己受辱的情形,心下一酸,道:“娘不必忧心,我挺好的。只是我现在心里乱得很,想一个人静一静,娘先回去歇着吧!”
薛姨妈看了宝钗一眼,还只是不放心,不肯离去。宝钗便又宽慰道:“娘,您就放心吧。女儿断不会再做那样的傻事了,那起人加注在我身上的耻辱,我早晚要十倍地报复给她们,况且还有咱们母女后半生的幸福,我岂能轻易放弃自己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