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花闲平静下来,太奶奶才把锅里的吃食盛出来,是水饺。
小茶几旁,幸福的围着一家三口。桌子上有好大一碗水饺。花闲在想,这是个梦吗?如果是,请不要让我醒来。她好怕幸福太过短暂,手忙脚乱的抓了个水饺就放进了嘴里。太爷爷和太奶奶只是温柔的望着花闲,看她紧张的小女儿娇态,阵阵心酸。
水饺烫烫的,香香的,滑滑的,只有太奶奶才能做出来的幸福味道。花闲在心中一再的确定,这是真的,这不是梦。梦里怎么会吃到这久违的美味,怎么会有如此真实的幸福?
小院依旧是小院。坐北朝南四间平房,是花闲出生成长的老房子。东厢房是厨房和仓库。记得冬天小仓库里总会堆满地瓜,晚上睡觉前放一个在窗台上,早上起来去上学,把地瓜偷偷放在小书包里,到了学校和小伙伴们抢来抢去,一人一口,冻得小嘴通红的,却是开心的不得了。母亲每年也都会蒸熟好多地瓜,切成片,拿到房顶去晒。如果阴天,花闲和哥哥总是第一个提醒母亲先把地瓜干收起来。而花闲和哥哥每天放了学,第一件事几乎就是爬到墙上去看地瓜干干了没有。地瓜干成功被晒成地瓜干以后,小兄妹两个就很少能看到地瓜干了。母亲隔三差五才会分给小兄妹一人三四块。小花闲还总不舍得吃。每每央着太奶奶去母亲房间里偷偷的找给她吃……东屋依旧,只是,如今的东屋里应该没有地瓜了吧!
小院里还有枣树,枣树上结满了枣子。已经有变红了的,看着就馋人眼。花闲清晰的记得当年还没有搬走的时候,每年的九月,枣子成熟了,父亲会爬到枣树上用竹竿使劲的打,枣子劈哩啪啦的掉下来,红彤彤落一院子。花闲就和哥哥拿了小篮子蹲在地上捡,还会比赛谁捡的多,捡的快。每次捡了枣子,太奶奶就会洗好大一盆,放在锅里蒸,熟了,枣香四溢,满院飘香。剩下的枣子,大部分都会被放到房顶上去晒,晒干了,以后熬粥喝。过年的时候,太奶奶还会用枣子和黏米蒸花闲爱吃的枣年糕。黏黏的,好甜,好好吃。
冬天来了,枣叶都开始枯黄凋落。而随着冬天的来临,也会有特有的美味来满足小花闲。冬日里闲来无事,父亲就拿出家里私藏的土枪,擦的铮亮,上好弹珠,去野地里打野兔,每次满载而归,太爷就把野兔清理干净了挂在枣树上。每当那个时候,小花闲都会搬个小凳子坐在旁边,安静的看着小兔子。她会问太爷:“太爷,小兔子疼吗?”太爷总是说:“小兔子不疼,因为它知道我们小闲需要它才能更快的长大啊!”那个时候,生活很艰辛,或者说大家都在求温饱。每个家庭,都在那一亩三分地上,自耕自种,自给自足。而野兔,对一个家庭来说,无疑是最美味的额外大餐。而小花闲盯着那枣树上的小兔子的时候,口水都啪嗒啪嗒流一地了。(当然了,花闲还是很善良的啦,只是彼时彼刻情有可原啦!)
那个时候呀,肉食真的好稀缺。最多的真的只是野兔哦!也因为此,小花闲也总是会盼着下雪。因为下雪的时候,跟着父亲去打野味,既兴奋又期待。原野上白茫茫一片,天地陡然间宽广了起来,野兔在雪地上奔跑,留下一串串脚印,父亲沿着野兔脚印一路追踪,潜伏,发现目标,射击,野兔中枪倒地。一连串的动作,潇洒而流利。在那追逐涉猎中,透过时空,花闲感受到生的悸动,死的唯美。
环顾着记忆中熟悉的小院,回忆一片一片席卷而来。花闲捧着水饺,泪流满面。
太奶奶站起来,拿走花闲手中的碗。太爷爷也站了起来,轻轻的说了句:“小闲,我和太奶带你去个地方!”
待花闲回过神来的时候,花闲发现场景已经自动切换。入眼,是一个小庙。庙很小,年久失修的样子。进去,只有简单的三间。正殿只供了一个佛像,泥雕的圣像,虽然古朴简约,却弥漫着一种古老神圣的气息。
遵从太爷爷和太奶奶的嘱咐,花闲跪在佛像面前祈祷。太爷爷和太奶奶也跪在了身边。
“人生之目标唯幸福二字,而你是我们留在人世间幸福的终点。”太爷爷的声音在寂静的庙堂响起,“孩子,我们两个已经辞世多年,这些年一直逡巡于此,不忍离去,实在还是因为有心愿未了,就是你。前世你曾经欠了很多人的深情,才注定了你此生深陷爱情泥淖,难以自拔。我和老婆子在佛祖面前求情,为你许了一个机会。这一生,一定要真诚对待真挚的感情,抓住幸福,不放手。”
太奶奶握着花闲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呵着气,那么温暖,那么慈祥的太奶奶啊!
“我亲爱的小闲,一定会幸福的!”
“以后可不能流那么多眼泪了!”
忽然间,一股强烈的不安自花闲心中涌出,花闲紧张的拉着太爷太奶的手,一眨不眨的望着他们。太爷爷太奶奶抱了抱花闲,相视而笑。恍惚间,他们的身体飘飞起来,渐渐消失。
“一定要幸福哦!佛祖保佑我小闲……”声音也减去渐远,一切都归于沉寂。只有那小庙,只有那圣像。
花闲不想哭的,可是,悲伤和不舍充塞于胸,难以自抑。这种痛让她整个人虚脱无力,头晕目眩里,她看到一道柔和的光束将她笼罩其中,慢慢的,花闲失去了知觉。
“果然,只是一帘幽梦哦!”这是花闲最后失去意识之前心中的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