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闲这番人小鬼大的话,确实惊呆了满屋子的人。这个小娃娃脑袋里都装着什么?忽而迷迷糊糊像个小傻瓜,忽而古灵精怪像个小妖怪,忽而正儿八经竟成了小学究……
慕容意眉头一挑,眼神不禁复杂。眸光错乱中闪过一丝笑意,一丝困惑,一丝温柔。
“妹妹请讲。”
“意哥哥,闲儿昨日得了一支毛笔,可惜没有砚台相配。哥哥可有相配的砚台送给闲儿?”说着便拿出了花定安送给她的那支毛笔,她竟是钟爱到了极致,随身携带者,却没想过这样子会不会损伤了宝贝。
花定安满脸笑意的望着这个宝贝,点了点头。
“意儿,为师记得多年前你的父亲送给为师这支笔的时候,为师特请人打磨了一套砚台作为送给徒儿的见面礼,你就从中取一个送给闲儿吧!”
“好。”
一会儿慕容意的护卫便拿了一方砚台出来。花闲虽然还不懂,可是就如同一眼就看中了这支毛笔一样,把砚台搂在怀里,宝贝着。一旁的颜子君脸都红了,这个小妮子,脸皮怎么这么厚!花母怕她小手拿不住,摔了自己喜欢的宝贝,赶紧接了过来。
“意儿,既然闲儿礼物已经收了,这个,你就收好了吧。”花定安再次将古筝递向慕容意。
慕容意接过来,将古筝细细摩挲了一番。从身上取了一根红绳,穿过小古筝,看那意思是要挂在脖子上。
原来他一直都是随身佩戴着的。
花闲的眼睛有些湿。
慕容意低头,看着花闲的眼睛,忽然站起来,蹲下,将花闲牵到他的身边,手一挥,小古筝便挂在了花闲的脖子上。
“妹妹,这是意哥哥给你的生辰礼物。不许摘下来,不然,意哥哥可是会生气的哦!”
“意哥哥。”花闲愣了。
这个十岁的少年,他,对她是什么意思呢?
她有些紧张,这古代的小孩子,可都是伤不起的。
他如此珍视的东西,送给她这样一个童养媳,似乎是不恰当的。
可是,她只是个周岁的小娃娃,谁又能站出来跟她讲道德礼仪呢。
出于直觉,这件事很重要。
出于本能,花闲伸手就要摘下来。
“意哥哥,闲儿已经有砚台了,闲儿喜欢砚台。这个,是意哥哥的。”
“闲儿,意哥哥要走了。”花闲看到慕容意眼中有明显的失落,她忽的心口一窒,这眼神,这眼神。
眼泪哗哗的落下来,止也止不住。
死生轮回,花闲发现,有些东西,即便时空永隔,却是永难褪色。
记忆,如血液中的毒,入骨三分。
这个少年,是寂寞的,是孤独的,是脆弱的,是需要人真心对待的。可是他到底是在怎样一个环境中长大,才需要用孤傲冷情的外表来伪装自己。
她很心疼。心疼这样一个小孩子。他就这样子蹲着她的面前,用一种哀怨的眼神注视着,只是恳请,恳请一岁的她,不可以从此忘记他。
“意哥哥,你要家走了吗?”花闲不敢再语出惊人。她才刚一岁,虽然自小与众不同,却不想真的被人看做怪物。不想改变目前的小懒猫生活。虽然改变只是一念之间。
慕容意慌张的擦拭着花闲脸上的眼泪,心下酸涩。
“意哥哥,闲儿都还没有报仇呢!”
“嗯?”
“夺父之仇啊!”
“呵呵,闲儿,意儿在咱花庄呆了近四个月,他还天天往颜庄跑,你竟然还没把仇报完?”
“阿爹,他把您抢走了一年呢,闲儿才报了三个月的仇,而且,将来他还要把阿爹抢走,这个梁子,可是结大了。”
哈哈哈哈,气氛再次轻松活跃起来。
“意哥哥,青山不改,”
“绿水长流。”
“下句不许抢我的话。”花闲小手直指慕容意高挺的鼻梁,气势汹汹。
“好。”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花闲小手一挥,竟然隐隐有一袭魅惑人心的气势。人们目不转睛盯着她,心醉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慕容意笑了。
那笑,隔绝了曾经的孤傲冷凝,唯余一个豆蔻美少年,眉眼弯弯,闪了众人的眼。
后来许多年,花定安都在怀念,那一刻,爱徒唯美绽放,熠熠风华。
这一日,花闲和颜子君,颜母陈氏一家三口留在了花庄。
晚宴,花家的大人物们给慕容意践行。
明日,慕容意就将启程,赶回朗朝的帝都中都。
席间,众人将花闲团团包围。
“闲儿,你这个小鬼,那些人小鬼大的话都是跟谁学的,君儿,是你教她的?”
“岳父大人,不是小婿。”
“阿爹,是闲儿藏在私塾的桌子底下偷听学来的。老头子有时候自言自语,闲儿还学了好些呢!”
花定安心思涌动,之前一直犹豫着,等闲儿长大一些再教授她课业,如今,眼见得朗朝形势日渐严峻,学本领,宜早不宜迟啊!选择,通常是一件让人纠结的事情,然而,一旦决定了,一切便都明朗起来。
翌日,慕容意一行启程的时候,黎明尚未来临,夜幕低垂,黎明前的黑暗深深笼罩着整个村庄。花闲透过幽黑中朦胧的薄雾,望着慕容意策马前行的背影。少年的身子挺拔坚韧却透着孤傲冷凝,他,有着显赫的家世,却同样因此丧失了更多温婉的温情。他纵使不舍这花庄的温馨安逸,却还是毅然决然的回到他的复杂纷乱中。纵然他的高贵天成,他的命却不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