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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青,去找他吧!”戴天在电话里的声音艰涩颤抖。听得出,他在极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

我沉默了两分钟。



“戴天。。。”



“想要谢我的宽仁厚德?没有这个必要吧。。。”他努力地调笑,却禁不住哽咽。



“不!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原谅我戴天!我又一次利用了你!我很清楚凭一己之力很难找到惟汐,我需要你的帮助!”我将内心汹涌的愧疚强得压下。对这个男孩儿,我愧欠得实在太多了!



“好!”他略一怔仲爽快地答应了,“青,别这么说!能为你出力,是我戴天的幸运!而且。。。即使是能多停留在你身边一刻,多看你一眼也好。。。”他声愈轻,渐不可闻。



合上电话,我将这个大男孩儿的影像永远地镌刻在了心底。感谢上天,感谢命运,感谢我的生命中。。。曾经有你!



寻找惟汐的路一开始就暗礁密布,数月之中,他曾经不断地将珍贵的第一手数据发回他的个人数据库,也为很多经济报刊发送了参考价值不菲的文章。可是,三天前,联合国这支代号为‘世间之颠的爱(EverestLove)’的科考队突然与总部失去了联系!其时,距离他们离开最后的补给点阿里已经过去了六天,这个数字刚好是每次补给所能维持的时间,也就是说这支十八人的小队极有可能已经缺水断粮了!



我和戴天在旅行社订了最快时间到北京的机票,辗转到拉萨时,已经是两天以后了!



初春的拉萨远胜北京一月时的严寒,加上高原缺氧,我数次昏迷。无心欣赏布达拉宫胜景的恢宏和神女雪峰的圣洁,在旅行社地陪提供的旅馆中,戴天每隔半小时般尝试与阿里补给站联系,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五内焚烧。

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十分钟,二十分钟,一秒钟,两秒钟。。。指针每跳过一格,都像一支利剑残酷地拨动我的神经。



我不能再等了。



我等不了了!



“戴天,我要沿着他走过的路去找他!在这里等下去。。。我会死的!”我坚定地凝视着面前这个焦灼的男孩儿。他正用拇指托着下巴,望着黑暗的手机屏幕生气,被我的念头骤然惊得跳了起来。



“青,你在说梦话!没有援助和补给,又不知他们现在的确切位置,盲目地进入雪山,我们也会死!现在情况不明,我不希望他有事,可是。。。”他的声音因紧张激动变的高亢颤栗,像风口中的碎玻璃窗,无奈地做着徒劳地挣扎。



我一瞬不瞬地望着他,一直看进他眼底,目光决绝坚毅,“没有可是!戴天,能陪我到这里,我真得很感谢你!感谢你这些天为了帮我找他所付出的巨大努力!只是现在,找他,已经是我一个人的事了!他在等我,他说过会一直等我。。。我的心在云端召唤,无论前面是什么在等待我,我也要亲自去找到他!他不会有事!他不可能有事!我相信他会给我力量!有生之年,我们一定会再见!付出任何代价,即使。。。是死亡,也终不悔!”我的泪潸然而落,原来一生的挚爱,就是我们可以淡然地将一切乃至性命交付的那个人。



戴天的褐眸骤然转深,越来越深。他眼底庄重的神情和深刻的骇痛是我从未经见过的。许久,他艰难地阖了眼眸,从胸腔中发出一声深沉的叹息,毫不犹豫地伸出双臂拥住了我。



“青青,苏青青!你给我听好:我戴天自以为是个男人!可你这丫头让我很惭愧!这难道就是真爱的力量吗?你的勇气,男人也不及!你是成心将我的军,成心羞辱我是不是?难道你可以为他做到的,我就不能为你做到?你休想再甩开我!。。。青青,过去你无数次抛开我,头也不回。可是,在我中弹之后,你选择了留在我身边。我知道这不过是一个最美的幻梦!是我用一厢情愿和自欺欺人囚禁了你!你心里边想的都是他!无时无刻不在想他!分离的痛苦和牵魂的思念只会那你对他的感情化为刻骨的永恒。。。我舍不得你离开我!我也明白,如果我不说,你永远不会离开我!可是,我见不得你难过!我做不到看着你对我笑,心底却在哭。。。所以,我还是选择了放手!我不想成为禁锢你的牢笼!。。。。。。但是,请允许我为你做最后一点事。求你。。。我对自己发过誓,一定把你平安地交到他手上!这是我能得到的。。。唯一的,也是最大的安慰!”



他竟哽咽失语,泪密集地落在我的颊上。



心碎,终究还是不能幸免!



“戴天。。。”我们的泪流在了一起,“我欠你的太多了!不可以再让你为我去冒险。。。如果你有什么事,我。。。生不如死啊!”



他让自己的双臂倾注了毕生的深情,用他所有的力气紧紧地拥抱了我,然后,倏然放开!



“有你这句话,我这一生。。。值了!”他固执地用手背拂去满面的泪痕,略做收拾,打点行囊,挽着我出门,再无多的言语。



朔风轻而易举地掀起漫天的风雪,遮天蔽日。我和戴天脚下的冰雪已经没过了膝盖。每前进一步都是巨大的挑战,天色暗沉下来,夜幕四张,它凝聚着力量,冷漠地包围我们。



戴天停住脚步,仰头之即,无数雪冰带着寒芒飞入了他的颈间,细小的利刃一般。“青青!不能再走了!我们必须找个地方度过黑夜,等天明在上路!”他制住了我的手肘,眸中传递着决然的坚持。



“不!”我拼命甩脱他,却跌坐在积雪中,风更劲,落雪弥漫起来,满天飘舞,寒冷传透几层雪地衫侵袭我们。



我逆风呐喊:“宁惟汐,你不要以为小小一场雪就可以吓退我!无论你在哪里,我也要找到你,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

“青,不要这样!”戴天弯下身扶起了我,我一串莹泪还未破颊而落,已碎散在风雪里。



“惟汐。。。你要等着我,你说过会一直等我。。。”我无助地依靠着戴天的胸膛,心里比这漫天的霜雪更加寒冷。



当天空完全变成了青墨色,这场大雪终于停了。在阿玛纳雅河边我们生起了一堆篝火。伟大的圣女河是神的奇迹,纵是如此风雪,仍不能使她的脚步迟滞一分,河水汤汤,日夜东去,逝若指间流沙。



“戴天,他们说圣女河可以满足人类最真诚的愿望!如果你诚心对她许愿,她一定听得到,是不是?”我脱掉厚重的手套,将纤白的指慢慢探进刺骨的冰水中,水流轻捷地穿过我的指缝,奔逝而去,带走了我灵魂深处最深切诚挚的祈求。



戴天叹了口气,脸色执拗地阴沉着。他从背包中拿出些罐头,将早已冻成冰坨的食物放在火上慢烤。



夜空渐渐放晴了。墨色玄天上,繁星如织。星光穿越圣女河上空青色的水雾,顽强而清寒地灼耀着,篝火橙黄的光芒在河面上晕开,映着我们的脸,那样清晰,像心底深处的印痕。



“只是圣女河只能满足每个凡人一个愿望。一生一愿!”我转过身,微笑地凝住那阴郁的男孩儿,“我刚刚祈求她。。。可以让你一生都快乐,幸福!”



戴天手执之物骤然落地,穿透火焰迷蒙的轻烟,他的眸光比星辰还要亮。那灼芒慢慢蒙雾,他低下头,喉节轻滚。“青青,无论能不能找到他,答应我,你也一生。。。都要快乐,幸福!这也是我刚刚向圣女河许过的愿望。。。”



冰冷的空气中我的脸早已冻土般僵硬,此刻鼻尖却生生酸涩难忍。沉默良久,我慢慢踱到他面前,第一次用我所有的真心,饱含感情地握住了他的手。



“Tim,我不知道怎样描述自己现在的感受,我非常。。。非常感谢你!。。。可是,我也非常抱歉。因为,我不能答应你!我没有得选,只有找到他;否则,我的生命也会终止在这里!”



戴天深深地锁住了眉心,火光之下,他俊美的脸恍若隔着千年时空般遥远深邃,又似就印在我心底,心房可触。



“我不许!你听到没有!他妈的,你敢死。。。我就把你烧成灰,天天带在身边,等我死了也和你埋在一起!我。。。下辈子还缠着你!。。。”他咬牙,向我挥拳,愤怒抱着我的双肩拼命地摇晃,用尽他能够想得出的所有恶毒的词语咒骂。最后他终于无奈地面对一切都是徒劳这个现实,颓然跌坐在雪地上。



“不要。。。青青。。。如果他有任何意外,我还可以照顾你。你可以一生都不爱我,永远都不爱我!你也可以远远地躲开我,只是请你不要这样残酷!我只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我挚爱的,依然在世界的某个角落闪烁着她独特的焰芒。请不要熄灭我心中唯一的希冀之光。。。”



静谧海水般袭来。我清楚得听到心碎的声音,他字字感人肺腑,他终于以满腔赤诚打动了我,他做到了!



“戴天,我答应你!如果惟汐。。。我会活着,坚韧地活着。用有生之年守护着他的真心,他对我的爱和我们共同的愿望!”



他苦涩地露出欣慰的笑容,用力地点了点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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