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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我又见到了林远风,他安静的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眼睛上缠着纱布。我慢慢走过去,静静的看着他。

这是林远风吗?是那个骑着脚踏车带我去看秋叶的林远风吗?是那个栽种了满屋子的鲜花,想要留住春天的林远风吗?是那个送我玻璃鞋说要永远爱我的林远风吗?

几个月前他还那么神采飞扬的站在我面前,对我微笑,跟我谈天说地,现在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缓缓走到他面前,在他身边坐下,伸出手轻轻的抚摸着他苍白的脸庞,泪水一滴一滴落在他的脸上。林远风忽然从梦中惊醒过来,他用力抓住我的手,声音颤抖的说,水心,是你吗?我哭泣着点点头,轻声说,是我,我来看你了。

他忽然笑了,开心的说,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看我。说完,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我忙扶起他,让他靠在床头。他缓缓抬起手,颤抖着来摸我的脸,从额头到眉头,从脸颊到嘴唇。他摸得很细,每一处肌肤都不肯放过。

我看着他,忍不住泪如雨下。他摸到我的泪水,疼惜的说,水心,不要哭,笑一笑,好吗?我喜欢看你笑。一边说着,一边为我擦眼泪。

我很想对他笑一笑,可是,他看得到吗?

林小玉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她看到我,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低下头,默默的走开了。我第一次看到林小玉这么安静,这么懂事。我想,经过这样的变故,她也真正长大了。

从林远风的病房出来,我又去看了林夫人。看到她,我不禁惊呆了。我几乎认不出她来。短短几个月,她竟仿佛苍老了几十年,那个风华绝代的美人不见了,躺在我面前的是一个苍老、憔悴的老太婆。我想象不出怎样的痛苦可以让一个绝美出尘的女子那么快的衰老下去。

看到她现在的样子,我竟再也无法对她生出恨意,反而有种说不出的悲伤。林夫人看到我,也吃了一惊,随即笑笑说,你来了。我走到她床边,说,阿姨,你好些了吗?她惨淡的一笑,说,我没事,只是,风儿……

我在她床边坐下,凝视着她,说,阿姨,你放心,他也不会有事的。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救他。

林夫人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用力抓住我的手,哽咽着说,我和他爸爸做过很多昧良心的事,到今天这一步也是应该的;可是风儿,他是无辜的。我死不足惜,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你若真能救他,我就算做牛做马也心甘啊!说着,泪水一点点流下来。

我为她擦了擦眼泪,难过的说,阿姨,你不要这样说,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他的。因为我和你一样爱他。林夫人满脸内疚的说,当初我错怪你了,我以为你贪图的是我们家的财产。现在我向你道个歉,对不起。我泪水潸然的摇摇头,说,阿姨,别说对不起,我不怪你。

林夫人看着我,说,好孩子,看到你,我就想起了当年的我。她笑了笑,接着说,当年我嫁给风儿他爸爸的时候,很多人以为我喜欢的是他的钱;只有我自己清楚我喜欢的是他的人。就算他分文皆无,我也会嫁给他。事实证明,我的选择是正确的,和他在一起这三十年,我过得很幸福。

她说这话时,像少女一般,脸上现出幸福的光芒。那一刻,我才明白林夫人为什么会在瞬间苍老。原来她的年轻、她的美丽,只为那个爱她的人存在;那个人走了,她的美丽也被带走了。就像鲜花失去了雨露必将枯萎一样。没有他,她将一直枯萎下去,直到生命的尽头。

离开林夫人的病房后,我去向医生询问他们的病情。医生告诉我,林夫人并无大碍,只是伤心过度,好好调养一段时间,就没问题了;林远风却不容乐观,他的眼睛需要做手术,但成功的几率只有20%。

虽然成功的几率不高,我听了,仍然高兴不已。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我也要救他!我忙问医生手术费多少钱,医生不加思索的说,手术费加医费至少十万。

我顿时目瞪口呆。十万?这对于我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我到哪里去凑十万元呢?我看着医生,近乎哀求的说,医生,可不可以少收一点?我没有那么多钱。

那医生白了我一眼,冷冷的说,你以为医院是慈善机构啊?没钱就别来看病!——对了,我忘了告诉你,那两个病人已经没有住院费了,要是再不交,就回家去!

我真想一巴掌扇过去,打死这个狗娘养的!那一刻,我终于认同了芳菲的成语歪解:“医官”禽兽——医生果然都是禽兽!

我找到林小玉,把她叫到外面,问她能不能借到钱,林小玉难过的摇摇头,说,我家一破产,那些亲戚朋友都躲得远远的,没有一个人愿意帮我们。我现在才明白什么叫做世态炎凉。

我苦笑一声,说,人本来就是这么现实!在这样物欲横流的世界,哪还有什么真情?林小玉可怜兮兮的看着我,说,你会帮我们吗?我点点头,说,我会尽全力。

林小玉忽然大哭起来,我忙将她搂在怀里,安慰她说,不要哭,现在就靠我们两个人了。坚强一点,我们一起努力,去救他们,好吗?

林小玉哭着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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