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 章 (1)
“大姐,我管你叫姐了,我真没想到有什么可以带你去的地方。”凌然坐在食堂的椅子上抓耳挠腮,“我已经被你折磨了整整三天了,但凡我能想出个好地方,一定也就带你去了。”
“其实跟你在一起无论干什么都开心,那不如你带我游览北京吧?”左潇潇说。
“我看你还是找别人吧,郑欣、张哲都可以,一个爱泡姑娘,肯定去过的地方多,一个爱摄影,肯定去过的地方也不少。我活了这么多年,只在小区里、学校周边和医院三点一线的活动。”凌然掏出手机,恨不得把身边所有饥不择食的单身小青年的手机号全都告诉她。看过一条未读信息后,他终于展开了一直紧皱的眉头,“可是你说去哪都可以的,那就跟我走吧。”
郭思宇也是凌然身边一个太久没近过女色的朋友,不过此行的目的并不是要把左潇潇拱手让人,而是带着左潇潇陪他去相亲,免得自己去等待的过程没事可做。
“你都沦落到要用相亲来解决自己后半辈的地步了?”凌然见面要是不损上郭思宇一句,总觉得像没说话一样。
郭思宇的眼光扫过左潇潇,颇有深意的说,“我可不像你,一天能认识一个姑娘,架不住还有使劲往上贴的。我人脉又不广,要是不靠着相亲多认识点人啊,估计可要孤家寡人一辈子了。”
“你这样的,即便相亲,成功的概率也不见得有过高,还是认命吧,听过有个词叫剩男么?专门为你量身定做的。”凌然鄙视的上下打量他的衣着,似乎很不看好以此类方式促成的爱情,因为最终成功与否,外表的好坏占有很大的因素。
凌然带着左潇潇坐在郭思宇旁边一桌,假装若无其事的聊天。
门外并排走进两个女人,其中一个容貌清秀,放回人堆里就再也找不到了,凌然自然不会多加关注。另一个穿着时尚,一身名牌,黑丝高跟大香水,一看就知道是上档次的人。她们如意料之中的拐了个弯走到郭思宇的桌前,性感的女人问他,“你就是郭思宇。”
“对,我就是。你是聂欣吧?”郭思宇紧张的有点词穷和结巴,尴尬的伸出手想要和她握手打招呼。
聂欣似乎不太习惯老套又正式的见面礼仪,直接忽略掉郭思宇僵在半空中的手,对身边的女孩子说,“是他没错,坐吧。”
郭思宇刚要回身招呼服务员拿菜单过来,女孩果断的拦住他,“不必了,我们长话短说。家里有房吗?”
常听人说直肠子的人好对付,可未免直来直去的太吓人了,能幸存的有几个?究竟是想找一个相互扶持的终身伴侣还是钱多病多的短命鬼?郭思宇顿时慌了神,不知如何是好,惊讶的长大嘴巴,“啊?”
“那有车么?”
郭思宇愕然的看着眼前她们,原来这就叫现实,失败已成定局,他得到了经验教训,理应对她们表现出坦诚,也该让她们明白,穷苦老百姓也有权寻求真爱,“没有,我什么都没有,只有一颗有担当的心,我会努力奋斗的。”
“女人有多少青春等着你去打拼?你能保证一定会成功吗?失败了我不是亏大了。相亲不就是找现货么?你会花大笔的钱去买期房吗?想找一个还要陪着他一起奋斗的男人,还不满大街都是。我又何必来相亲。麻烦您跑一趟了。”聂欣拎起手包扬长而去。
左潇潇目送聂欣的背影离开,对凌然说,“这女人真潇洒,你们男人是不是都特喜欢这个类型的。”
“没那么绝对,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凌然挪了一步坐到郭思宇对面。
左潇潇不甘心的追问,“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郭思宇表情淡然的坐在椅子上发呆,世道真的变了,脑里始终回荡着刚才无法回答的两句话,‘有房吗?有车吗?’
凌然劝他说,“做男人就得学会接受现实,先不说好看又时尚的看不上咱们,即便看上了也养不起,你忍心让她冬天不用暖宝,裹着棉袄陪你上大街多丢脸啊。肯在你身上砸钱的你又瞧不上,脱光了兴许你都不想看。”
“要不要吃点东西再走?本来今天准备破费一下,她没福气,那就便宜你俩了。”郭思宇沮丧的说。
凌然凑到郭思宇耳边悄悄说,“这顿饭就算了吧,你看我欠你的钱可以不可以……”
凌然如愿以偿的被轰出来,当然还少不了他的小跟班,至于用不用还钱还需要想吗?
“凌然,咱们现在去哪啊?”左潇潇问。
“我怎么知道……”凌然猛然回头,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观察她无比清晰脸,精致的小脸均匀的摆着五官,一张比田乐乐美上十倍的脸,头慢慢低下去,双唇马上要碰上的时候,他突然回过神,“你老看着我干嘛。”
“明明是你先看着我的。”
“真想把你无知的小表情照下来天天拿着看。”凌然温柔的看着他,伸手捏捏她细腻的小脸蛋。
她很配合的摆出一个关于‘二’的姿势,“照吧,给你一个机会。”
他仔细端详那张精致脸的时候,手机多次报警提示电量低,抗不到被发现就已黑屏,凌然摆弄了一番无果,备用电池还在宿舍充电,“手机没电了,要想照个痛快就陪我回家拿相机。”
左潇潇不可能会让煮熟的鸭子飞了,满心欢喜的随他回家去了。途中路过卖肉夹馍的摊位,凌然怕她饿了,徘徊在摊位边想问又不敢说。左潇潇发现了他的犹豫,上前一步怕了他一下,“想什么呢?”
“我想问你饿不饿,需不需要买个肉夹馍吃。”凌然如实回答。
“好啊,我正好饿了,你想的真周到。”左潇潇开心的答应着。
凌然在左潇潇的话里找到了久违的成就感,也找回了丢失太久的存在感。田乐乐的呵护备至令他迷茫,不晓得还能奉献出什么回报给她,卑微的觉得能给的她都不缺。
“你不觉得这样廉价的东西不卫生吗?”凌然买了两个,把其中一个递给她的同时仍不忘向她讨要早已心知肚明的答案,一切仅为了自我膨胀。
左潇潇接过去捧在手里,吃了两口,还没嚼完就含糊不清的说,“真的挺好吃的。”
“是吗?”凌然神色黯淡,不像在问问题,“有些人只用它来捂手。”
“那没什么啊,人和人是不同的嘛。”左潇潇胡乱找个理由希望他能开心点,凌然对她的看法却已经变了。
于是,他开始变得信任她,愿意将心事托付于她。他安静的点上一支烟,问她,“以你们女孩子的角度来看,什么东西是经久不衰的呢?”
“钻石,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她不假思索的回答。
若是田乐乐要的答案只有这样,他都不会多此一问,摆摆手说,“不要这么直接的答案,有没有婉转一点的含义?”
她又深思熟虑一番才回答,“那就是坚不可摧的永远。干嘛突然问这个?是不是女朋友给你出的难题?”
凌然低头沉默,还是不懂田乐乐究竟想要的是什么,左潇潇敏感的发现他悄然变化的表情,凑过去有些酸意的问,“不回答就表示默认,不然就是她喜欢你,而你又不能给她未来,就承诺给她一样东西,于是她就让你给他一份经久不衰的礼物。”
“乱说。”左潇潇言中一半,凌然顿时有些惊慌失措的矢口否认。
“你看你还不承认。”她的语速慢下来,语气也很缓和,话却咄咄逼人,“既然她不是你的女朋友,那我就要追你了,你不许躲着我,给我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
“你觉得我这样的人,会有几个没眼光的人和你争。”凌然说。
“我怎么觉得你在婉转的告诉我,我已经技压群雄直接破格入选了呢?”她用无比天真的眼神注视着凌然,仿佛只要这样简简单单就会快乐。
“傻孩子,快点走吧,不然天黑前到不了家了。”凌然站在暖暖的夕阳照耀的橙色街道上,趁着黑暗和冰冷来临前握紧爱人的手抵达彼岸,那里足以驱散寒冷,抵御孤单。
凌然想到卧室从来都像田乐乐来时看见的一样脏乱差,急忙用宽大的身体把她挡在门外,“站在这里等一下,我进去收拾收拾,马上好。”
凌然临阵磨枪的捡起地上的几件脏衣服扔回衣柜,电脑桌上能被视为垃圾的全都胡噜进垃圾桶,倒烟灰缸里大把烟头时扬起一阵灰尘。收拾到还算看得过去,才把左潇潇迎进屋,让她坐在上次为田乐乐安排的位置,“现在屋里只有咱们两个人,你不害怕吗?”
“我要是害怕就不会跟你来了。”左潇潇歪着头满不在乎的说,“你的相机在哪啊?”
“床边地上的小盒子里。”凌然转身走出去,“你先玩着,我去厕所。”
他甩着手上的水走回卧室,她坐在床上前后晃着小腿,乐滋滋的摆弄着相机,“我在电视上见过这款相机的广告,你还挺舍得花钱。”
凌然低头浅笑,“我哪有闲钱买它啊,朋友送的生日礼物。”
“一定是女朋友吧?别不好意思说,朋友怎么会送如此贵重的礼物。”左潇潇又开始追问。
“算起来……也是前女友了。”凌然从桌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上,吸了一口,在烟雾缭绕中倾吐,企图用朦胧掩藏悲伤,“这是她送给我的最后一个生日礼物,还找了一个特别冠冕堂皇的借口,说是让我用它记录下大千世界的美好,有助于提高绘画水平。”
“那你辜负了她的一份苦心。”左潇潇手中握着情敌的心意,苦恼的摇摇头,“你什么时候生日?”
“相机里第一张照片拍摄的日期就是我的生日。”凌然说。
第一张照片是一个相貌清秀的女孩站在人群中,在众人中所占比例最大,脸上挂着无比甜美的笑,周身景物普通的不值得留影纪念。这样选择必有她的用意,仅是证明平凡女子,若狠心扔回人堆便难再寻到,人生没有超链接,请万分珍惜一不小心相遇的缘分。
“长得还算漂亮啊,干嘛要分手。”左潇潇又开始无所顾忌的问。
“让别人旧事重提可不是明智之举。”凌然努力克制住正在逐渐暗下去的脸色,拿过她手里的相机,转身站起来,“我给你照张相吧。”
最后,左潇潇只选了一张认为看得过去的留在了凌然的相机里,其它照片一律删除,最想要清理掉的无非是那张被视为眼中钉的照片,可惜没有资格被赋予操控他私生活的权利。
现在,她可以确定,她爱上他了,她要为了这份感情趁热打铁。
他们像男女朋友一样约会,可是这层关系谁也没主动挑明。
郊外除了公园就是秃秃的大山,一路舟车劳顿,下车还被刚开走的巴士卷起的一阵黄土呛得直咳嗽,凌然尤其后悔怎么没带田乐乐。这种情况下,她肯定能从背包里变出一瓶水给他,看左潇潇只会跟他大眼瞪小眼的阵势,估计他当场犯病昏过去就可以直接躺在地上等死了。
正值燥热的夏季,阳光把大地晒得像要裂开,伴着几声悲凉的蝉鸣在空荡的山谷来回飘荡,还时不时吹来一阵风。左潇潇遥望着远处,颇有诗意的说道,“夫复何求啊?”
“一个孩子!”凌然回答。
她扑哧一声笑出来,“你真没文化,没学过这篇课文?”
凌然伸手指向正抹着大汗兴高采烈往山上爬的那两个人,搂着左潇潇跟上他们,“前边那俩才是真正没文化的市井小民,这么普通的事都能高兴成这样。”
“无论外界怎么改变,他们始终都有彼此……这画面多美好。”
凌然用两只手的拇指和食指比了一个框,放到她眼前,“真正看到的世界只有框起来这么大,不用把所有的美都囊括在其中,只要把仅有的这一部分表现的淋漓尽致就足够了,这是我对美的理解。”
左潇潇也学着他的样子用手比着,看得津津有味,歪头问他,“那你找到自己想要的美了吗?”
“没有,因为总不甘心有一丁点残缺。”凌然的眼神瞬间暗淡下去,“总在不断找寻的人,很容易迷路。以为根本没得到,其实早就失去了。”
顺着这条路向前延伸,又是一片豁然开朗的天地。想必那两个人累了,停下来坐在一块平坦的石头上看湖中一对鸳鸯嬉戏。左潇潇又用手把他们框起来,“多浪漫啊。”
“你还真挺容易满足。”凌然弯腰捡起地上一块石头扔向湖中‘棒打鸳鸯’,不以为然的说,“浪漫这种小儿科的玩意早就不适合现在这个年龄的我们了。”
左潇潇虽不后悔选择了凌然,却不想拥有一段不完整的人生,就算懂得终有一天会为了生活的忙碌而无始无终的奔波,也总该尝试过肆无忌惮的天真烂漫。她不甘心的继续撒娇,“哎,你看看闫阎多会哄那孩子开心啊,你也给我扇扇吧。”
“你又不是小孩子了,自己有手就自己扇。”凌然不是没有买过鲜花站在女孩家楼下唱过情歌,傻事做多了换不来回报,便不再觉得付出有多么大的必要性。人总在一次次失败的试炼中渐渐懂得保护自己,本意并非伤害他人。
“偶尔对我好一下都不可以吗?”人们为了省事就努力的发明吹风机,发明了更多的电器,可在创造美好生活的同时,逐渐掩埋了最原始的感动。她扁扁嘴,伸手到他脸边挥动,“既然你不愿意给我扇,那我就给你扇吧。”
前方一片刚刚要发芽的草坪上横着一条工人浇花用的胶皮管子,水从皮管上扎的小洞里漏出来形成一个个小型喷泉,左潇潇略微走近一些,刚巧角度很好,看到了五彩缤纷的颜色,欣喜的对凌然说,“看,彩虹。”
凌然浅笑着一点她的小鼻子,“笨死,彩虹是光的折射现象,有水有光的地方就会有彩虹,不用那么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