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
第二天,田乐乐下班回家,他从被窝里钻出来,“我今天头晕恶心,浑身无力,也没什么胃口,你快过来摸摸我是不是发烧了?”
她把书包放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他一眼,“没打120?”
一样的情景,一字不落的话。你在把我曾施加在你身上全部的痛,原封不动的奉还给我。好样的,你是复仇女神吗?
他又很贱的换了台词,“人家真的发烧了,麻烦你关心关心我吧。”
“发烧了找医生,我是学计算机的,只会杀毒,但对于已被病毒侵蚀的文件,我们通常直接删除。”她用手在脖子处比了一个死的姿势。
“你要不想看见我就走,你要还想好好过,就别这么对我。”凌然沉不住气了。
她还是没有表情的回答,“别以为我对你还有任何留恋,我留在这里是为了方便办理妈的后事,无论她曾经出于什么目的,却完成了我想要嫁给你的愿望,里外里我都要感激她。现在我寄住在你的屋檐下,有必要让你吃饱,这样我才不会担心哪天推开门,看见一具尸体躺在床上。”
好样的,你又赢了。
凌然自己去医院挂了三天点滴,留住青山,实施第二套计划。
等她下班的时候,拉着别的女的从她面前走过,还让那女的刻意去撞她的肩膀,引起她的注意。
结果,她装不认识凌然,掏出手机发了条信息,五秒后凌然的手机震动,只四个字:早点回家。
凌然欣喜若狂,以为自己胜利了,但还在外边转悠了一会儿才回去,怕被看出破绽。
她双手按在案板上,顺着橱柜留下来的全是血。他还没跟别人怎么样呢,她就闹自杀?怎么这人不是没感情,就是太激动,老走极端。
他冲进厨房,“田乐乐,你在干嘛?”
“没干嘛,宰鸡啊,我不太会。”她冷冷的笑,对他说,“乌鸡枸杞汤,滋阴补肾的,我给你补补。”
凌然差点当场抹脖子。
他们就这么磕磕绊绊的生活着,料理完了凌母的后事,田乐乐也等到了医院的床位。
站在墓前许久,她说,“你现在和我一样了,孤苦伶仃一个人,按说我应该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但我就喜欢落井下石,我要让你失去这世界上最后一个亲人。咱们离婚吧。”
“想清楚了?”
“你不要跟当年一样用这种语气问我,当年我后悔太冲动跟你提分手,所以同样的错不会再犯第二次。”她看着他,眼神都能将他杀死,“我想好了,听我的吧。”
离婚当天,他好像又看到了曾经天真且坚韧的田乐乐。工作人员在离婚证上盖了章,分别交给他们双方。走出办事大厅,一个向左走一个向右走。
凌然叫住她,“你真的没有话想对我说了吗?”
“对了,我还欠你一句话。”她转过身,不去看他的眼睛,“我不喜欢你了,不爱你了,不想照顾你了。”
“那干嘛还把我说过的话记得这么清楚。”
她握住凌然的手,彻底跑题了,“无论结局如何,起码这过程还有你陪着我。上次走近这里,我就在心里告诉自己,就算有天对你的爱消失了,也要履行承诺,照顾你一辈子。随着我的优越感逐渐减小,我追逐爱的勇气也越来越少。退路断了,安全感也就随之消失了。没有谁的爱情没有成本,没有谁的爱情不求回报,我已经输到倾家荡产了,不能把小命也搭进去。”
她的一席话,郑重宣判,单方面无条件的爱就此结束。
她收拾好行李,再三拒绝凌然开车相送的要求,打车回到了住处。
家门口的地上坐着一个人,靠在门上睡着,头发蓬松,身上的衣服也像是很多天没洗了。她凑近一点,脚步声惊着了他,“陆旭?”
“乐乐,是你吗?你终于回来了……”他抬起头,泪眼婆娑。
“你这么怎么了?”她扔下行李去开门,先把他扶进屋里,再取了行李关上门,“怎么搞成这样啊?”
他颤抖着说,“我……我……杀人了……”
“你别吓我啊?你干什么了?”她跪在地上,使劲晃着他的身体,“清醒一点,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
“我本来想去自首,可是放心不下你,还有好多话想跟你说。”陆旭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头发,“你父亲死前的最后一通电话打给了凌然的母亲,还有我的眼睛,本不想告诉你这件事,但现在不说,我怕以后没机会说了。直接伤害我的人就是凌然,幕后操纵他的人是林然,这个人的资料十分复杂,我刚要着手查,就出事了……”
“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出什么事了?”她开始恳求。
“我现在的女朋友不是离过一次婚吗?她前夫赌博把钱都输光了,来找她拿钱……态度特别恶劣……还打人……我就用水果刀……捅了他两刀……”
田乐乐异常冷静的问,“人死了吗?”
“我不知道……当时流了好多血……我害怕就跑出来了……”他哆嗦着说,“我就想来找你,死也要死在你怀里。我都想好了,如果警察找到你家,我当场自杀,你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他们也不能说你窝藏杀人犯。”
她伸出手,一巴掌抡过去,“慌什么慌,人死没死都不知道,这件事发生在你女朋友家?具体哪天,什么时候?”
陆旭将时间、地点、主要内容慢慢道来,田乐乐在厨房去冲咖啡,把医生给她开的镇定药片扔进杯子里五片,边搅拌边看着旋转的液体发呆。
如果一个人知道大去之日不久矣,大抵都会去找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不畏艰险,只求死而无憾。她不也一样,跟凌然结婚的时候,她并不是不知道他不爱她,只是嫁给她是毕生最大的愿望。将死的人,愿望很狭隘,也不管为了实现愿望会付出怎样的代价,更不在乎结果。
陆旭喝了那杯放了药片的咖啡,没过几十分钟,就倒在床上昏昏欲睡。田乐乐躺在他旁边,摸着他的头发,忽然手一顿,想起了他母亲说过的话:手术成功了,你的命是我救回来的,现在它是我的了。你只管好好活着,但要留在陆旭身边保护他,如果有天他遇到任何危险,你要挺身而出。记住,你就是他。
“陆旭……陆旭……”她推了陆旭两下,没有回应。
她起身,从抽屉里拿出存折,在手机屏幕上输入了六个数字,抠下贴在后盖里的照片,揣进兜里。站在大门口,最后看了看这间屋子,恋恋不舍的轻轻掩上门。
门关上了,陆旭赶紧从床上跳起来,冲进卫生间,抠嗓子眼把那杯咖啡吐了出来,不知道是不是咖啡抑制了镇定剂的作用,他只是有一点点晕。抬头看着镜中的自己,他自言自语说,“我拥有别人所不能及的财富和地位,看似完美无疵,实则也有软肋。你是我最信任的人,要是真想背叛我,我无话可说。”
他打开书桌上的存折,里面掉出一张对折了四次的纸。
请在确定我死亡后,将我的眼角膜捐赠给我的好朋友陆旭先生,并将我名下的所有财产捐赠给我母亲所在医院,作为医药费。
田乐乐绝笔
田乐乐在公安局门口站了半个小时,手里的照片都要攥烂了,脑子里一直在复读一句话:我甚至可以为了你去死,但到死都爱着另一个人。
唯一一张凌然的照片被她撕碎,唯一的爱结束了。
她走进大厅,对值班的警察说,“我杀人了,是来自首的。”
门口的警察引他进入里边的屋子,只有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窗户上也焊上了铁栅栏。
“你好,我姓严,刑侦大队长,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
她端正的坐着,使劲用指甲掐自己,把陆旭跟她说的情况又复述了一遍,只是把主角换成了自己,还声泪俱下,逼真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九。
“说完了?”那人轻笑一声,“情况基本吻合,但是……刀呢?”
“扔了,我当时吓坏了,随手给扔了。”她开始慌乱。
“好。”他突然对审问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什么样子的刀?大概多大?还有刀究竟扔哪儿了?”
“我……”她吞吞吐吐,“刀……水果刀……对,就是水果刀。”
“嘴还挺硬。”他又问,“你只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那把刀是木柄还是铁柄。”
她发挥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小强精神,蒙了一个,“木柄。”
“我告诉你吧,那是一把塑料柄的刀,还有你说你捅了死者两刀对吧?可死者身上有三处刀口,经法医鉴定,最致命的两刀不可能出自女子之手,起码要是一个身高在一米七八以上的壮年。”他的语气变得严厉起来,“陆小姐,我不知道你出于什么原因和目的要来顶罪,但你的行为已经触犯了法律,并很有可能在近期接触过犯罪嫌疑人,所以我们有权刑事拘留你。如果你与此案无关,我们也能以故意扰乱社会治安给你定罪。”
她从小考试都没做过弊,家里死只猫能哭一天的人,现在硬要装恨演杀人犯,肯定漏洞百出。
刑事拘留不可以探视,她的生活很安宁,每天都在想,凌然离开她能飞多高,陆旭离开她能走多远。
等待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期限的等待,她不知道那扇门何时能再打开,一天,一个月,一年,一个未知数。
第三天,门打开了,今天又来了一个新的警官,前几天还在她面前自信满满的严警官变得卑躬屈膝,“您看这都是一场误会。”
陌生的警官说,“那我就把人带走了,也麻烦你们了。”
她默默的跟着这个人走了一会儿,虽然身边没有其他人了,他说话还是很谨慎,“精神不好就多注意休息,不要跑出来乱说话,如果你再咎由自取,就不是一张精神病证明能就得了你,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第二次。”
她点头谢过,警官目送她离开。门外停着一辆黑色奔驰车,有个穿黑色西服,戴白手套的人为她拉开车门,“请上车,我们董事长要见你。”
如果说房明雪居住的别墅像梦幻里的城堡,那这就是宫殿,而且是RPG类游戏中,最终BOSS居住的高级宫殿。她正走在通向关底的长长的楼梯上,最苦恼的是根本呢没有攻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