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那天她一脚踹开宿舍门,段晓璐正在哀求迟冰冰,“你陪我去吧,陪我去。”
“这种事别拉上我,让乐乐陪你去。”迟冰冰果断的拒绝,从床上找了一本时尚杂志翻了起来。
“那还是算了吧。”段晓璐穿戴整齐,听口气像是决定要走了。她似有心事的在宿舍里转了好几圈,“乐乐,如果我……我是说……假如啊……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会不会原谅我?”
“我会。”她不假思索的回答。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段晓璐心满意足的走了。
门被撞上,寝室里一片寂静,只剩迟冰冰翻书的声音,“你看这件衣服适不适合你?”
“她是不是去找凌然了。”
“不好看?那要不看看这件?”迟冰冰假装没听见她说话,还颇有闲情逸致的帮她挑选衣服。
“要是你实在不想说,你点头或者摇头也可以啊。”
“我说过,别逼我。”
“你就告诉我吧,求求你告诉我吧,求你了……”
“你知道了真相也不会觉得好过,你只会更难受。”迟冰冰疲于她的软磨硬泡,倘若一开始就想让田乐乐知道真相,她何苦还隐瞒这么久。
迟冰冰只好转移她的注意力,听许默说学校操场上有公司在发免费的可乐,占小便宜的事最能吸引她。
走了一路她都没说话,迟冰冰以为这事就算过去了,才松了一口气,就听见她哀怨的声音,“你说她现在到了么?他们现在干嘛呢?他也会对她笑,也会拉她的手吧?”
“你还有完没完了,我真是受够你了。”迟冰冰终于爆发了,“我不说,你想不明白就会一直折磨自己,我说了,你又会一辈子都过不去这个坎儿。别人那么轻易就翻篇了,你却总也走不出来,最后被回忆压死了。”
“照你这么说,她还真去了……”
“你不是早就猜到了吗……”
田乐乐终于被一个早已心知肚明的答案击垮,游魂一样的走远,马路上的车一辆辆呼啸着从身边开过,手里还拿着别人白送的饮料,而她给予别人的关心和问候,早不知道被扔到了哪里。
她机械的坐上了公交车回家,可是到家以后要干嘛?她突然丧失了生活的兴趣,找不到活下去的目的。
到了家,她把自己仍在床上,两只眼盯着天花板,好像它在旋转,不然怎么会有晕眩的感觉。她的心好像搁在了那条车水马龙的街道上,耳边不停有人说话,喧闹的气氛让她无法定下心来,想撕扯衣服,想砸东西。
她累了,眼睛干涩了,于是老天爷赐给了她两滴泪,闭上眼,还要再把它还给老天。
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翻身从床上坐起来,抱起家里的电话,颤抖着手拼命按着那几个数字,但既没有按下免提也没有拿起话筒。何苦爱一个人,你有多苦,他从来不知道。
最后,她的食指已经没有知觉了,才按下了拨通键,“我心里真好难受啊,你能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吗?”
“又怎么了?”他明显的不耐烦。
“有些事我不是什么都知道,也不想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到了这种节骨眼,究竟她还是在为凌然留面子,还是在精心包装即将打向自己的炮弹。
“怎么了?你到底想说什么?”他从来都不傻,只是装出来博取小姑娘的好感罢了。她才一句简单的试探,他就有所察觉。难道心中有鬼的人,总会先自乱阵脚?
“为什么我不能时时刻刻都跟在你身边。”
“那你在我身边放个007。”
“我要真会这么做,007也应该放在我身边啊,不是么?”
“你今天话里有话,到底什么意思?”他太习惯用假装瞒天过海,明明心里清楚还要别人先说明白。
“别再去做我不喜欢的事了,咱俩一直好下去,成吗?”今天的话大部分都是问句,她已经开始质疑这份苟延残喘的爱情了。
抛弃过去重新来过,几近恳求的妥协,最多求来一个难以割舍的背影。那个人想要抛下身后的一切,当然也包括那个楚楚可怜的你,那样就可以一身轻松的和别人从头来过了。
她不争气的哭了,凌然才不管怜香惜玉那一套,叹了口气说,“你能不能成熟一点?别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
可能他的吐沫星子还没落地,她的哭声已经戛然而止了,好像有一根细长的针戳进了心里,疼痛一直蔓延到嗓子。
“那……你还记得今天是几号么?”她手中的日历上,今天的日期边上画了大大的一个桃心。
“十六号啊,怎么了?”他说的再平常不过,平平的语气里夹带着很容易被人察觉的坦然,原来他竟然忘记了。
“你怎么能忘记呢,上次分手和好的时候,你还跟我说一定要记住今天,没想到你怎么快就忘干净了。”
他恍然大悟,赶紧辩解,“我是让你记住那天,记住咱们分手和好的场景,不是让你给你记住那天多少号。”
“有个电话进来,我先接了啊。”他说。
她的心忽然一沉,有人去陪他共享美好的夜晚了,田乐乐的心里凭空生出了很多刺,“我好想你……”
“我晚点再打给你。”他只有最后一句话是温柔的。
等一个人的电话时,通常把手机调成静音,放在看不到的地方,先去忙手头的事,以为他一直没打来,静下心来看看手机,如果发现有一通未接来电,心情会大好。
田乐乐塞在枕头下面的手机如愿的响了起来,凌然打来的,听到他身后嘈杂的声音,偶尔伴有几嗓子男生宿舍特有的嚎叫声,她的心顷刻间尘埃落定了。原来,他回了宿舍,最起码他们没有住在一起。不知不觉,她的奢望越来越少,底线一点点下降。原来,你爱的那个人会慢慢消磨你,把你折腾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最后再把你连血带肉的一口吞掉。
“你知道段晓璐喜欢什么吗?”他才一开口,她就已经不再完整了,至少灵魂和身体,只剩下一个在听他说话。
“你自己打电话问她啊?你不是有她电话么?非让我当二传手,我今天不在宿舍,要不你们就能直接通话了。”事已至此,她倒像犯了错误的人,装模作样的刻意回避。设想那个被耍的团团转的自己暴露了,该有多么傻气熏天啊。
“那你知道她姐们的电话吗?就是上次陪你来找我的那个?”
“我还是那句话,你应该打给段晓璐,她是段小璐的姐们,不是我的姐们,我就算知道,也没有权利把她的电话号码告诉你。”老天作证,这是田乐乐有生以来底气最足,对凌然说的最狠的一句话。
据说失眠是因为在别人的梦中。她蜷缩着躺在床上,睡姿与婴儿一样的人,潜意识在寻找安全感。她提心吊胆的醒着,焦虑不堪,等待根本不会出现的变数,苦苦的熬着,心都枯竭了。
这个时间,他大概心里揣着对明天的美好幻想,已经安慰的睡着了吧?她睡醒一觉,暗无天日的现状也不能改善,虚度的日子只是一篇篇翻过的挂历。伤痛不能过夜,梦想成真却禁得起夜长梦多。
心灵孤独的人最祈盼天能早些亮,大家睁开了眼,世界又恢复了生机。她甚至愚蠢的想,即使不能再出现在他的梦里,那就在他醒着的时候,多占用一秒钟也好。
闹钟响了,她省去了穿衣和梳妆打扮的时间,洗了一把脸,跨上书包去了学校。
段晓璐已经回来了,正在眉飞色舞的跟迟冰冰讲着什么,看见她一张死气沉沉的脸,才收敛了一些。
她没说话,从所有人的视线中间穿过去。那些微微颤动的眼睛是在可怜她吗?因为她们都第一时间知道了真相,而只有她还蒙在鼓里被耍的团团转,她们都是救世主一般的眼光。
迟冰冰不忍看她承受太多无关自己错误的惩罚,带她离开了宿舍,“昨天你给凌然打电话了?”
“是啊,段晓璐告诉你的?”答案丝毫没有悬念。
“你都跟凌然说什么了?”
“也没说什么,就说说我有多痛心。”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迟冰冰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气急之下索性把真相和盘托出了,“事已至此,我也不瞒着你了。”
“他们在一起了?”
“没有,你能听我把话说完么?”迟冰冰终于艰难的开口了,“他们还没在一起,段晓璐昨天是去跟他摊牌。他拿跟你分手当条件威胁段晓璐见面,没想到你先沉不住气给他打了一通电话,之后他就问段晓璐你是不是知道他们的事了,要是已经知道了,干脆就不瞒你了。”
她看上去情绪没有任何起伏变化,听了别人的故事还难免要愤愤不平一番,难道她一个字也没听到吗?
她竭力掩饰难过,其实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感觉不到痛在蔓延,没有任何一个姿势能让她舒服,不如保持原状吧。就像听了一个鬼故事,别人都吓得从椅子上蹦起来,只剩一个人依旧坐在椅子上,其实大家都不知道,她不是不害怕,而是已经吓得两脚发抖,站不起来了。
“有些话,段晓璐想亲口跟你说。”迟冰冰知道,天下没有任何一个神医能解除心痛,唯一能够消除痛苦的方法只有看清。
“不行,我要去找他。我要问问清楚,我们之间不会连这点感情都没了,对么?”她近乎疯狂的摇晃着迟冰冰的肩膀,只想要一个答案,只可惜她给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