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意见不合,为公平起见,公开投票决定结果。其实,他们每人一个提议,最终选择权反而落在一直滥竽充数的田乐乐身上。说实话,她最讨厌做选择,况且三个消遣都不适合她。有谁来告诉她,那些表面酷似地铁售票机的老虎机怎样可以一下掉出那么多的钱。她倒是陪着陆旭去打过几场台球,够不着案子,两只胳膊张开到极限也只能勉强拖住杆子前半部,每次都要麻烦别人帮忙托着后边,打球的技术更是惨目忍睹。球的确出去了,但不是滚出去,是飞出去,球刚刚所在的位置会相应的出现一个坑,她可不想眼睁睁看凌然变成赔偿台泥的凯子。说到喝酒,每次喝酒兑汽水变成汽水兑啤酒的人,酒量可想而知。大不了放倒了直接睡,就怕酒品差,撒酒疯怎么办?
最终,她间接把宝贵的一票投给了凌然,“我都行,听凌然的吧。”
“听见没,现在我掌握大权,你们都得听我的。”他怎么好似一直在对那个身份不明的女孩撒娇,田乐乐像是偶尔蹦出来做个决定大傻瓜。莫非今天大家都是商量好的?你来看看我的世界多绚烂,我去体会你的世界多精彩。
“你真没劲,仗着人多取胜,你胜之不武,一会儿酒钱你掏。”
“凭什么我掏钱啊。”
看他们打的热火朝天,田乐乐像被一个那重物当头击中,头晕眼花,胸口闷闷的,路一直向前拓展,看不到尽头,脚下的路持续倒退,地上始终投射出三个人的影子。两长一短,说起来协调,看过去漏洞百出。她多想躲进曾经美好的回忆里,却不能把往事中的人再带回真实的生命里,做了一场场虚空的梦,睁开眼才相信命运,永不回头,永无尽头。再没有来时的路,站在毫无退路的峭壁,四面楚歌,怎么走都是万劫不复。
郭思宇放慢脚步和她并排走路,“你和凌然吵架了?这些天,我们叫他喝酒也不去,一个人去上次你来时坐的那桌,还说就像你真的坐在对面陪他吃饭一样。”
“他是一个人喝闷酒,上次喝多了把宿舍六楼的玻璃打碎了,醒了还问我手上的血是哪儿来的。现在漏个大洞,冻得没人敢去楼道抽烟了,不过宿管大爷还是天天追在他屁股后头让他赔钱。”
“哎哟,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啊?”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说的不亦乐乎,想必是特意请来的和事老。
十一瓶啤酒,一盆羊蝎子。他们选了一个长方形的桌坐下,谁都没挑就按顺序坐了,虽然凌然还坐在她旁边,正对面却是郭思宇和郑欣,她迎面对上那女孩的眼光。这种排列方式,真像商场上谈生意,一定要左拥右抱才能显出气势。
“你又叼筷子,是不是太腻了,你吃不了啊?再给你点碗面?”经验告诉凌然,她叼着筷子不吃饭就是在无声的抗议饭菜不合口,又不好意思说出来。
“用不用再给你要杯果汁啊?”赤裸裸的挑衅,这根本不足以称之为一场赌局,输赢结果能有多大意义?赢不了房子赢不了地,可暗地里较上了劲,她想要争一口气。
“不用,我跟你们一样喝酒吧。”她还蛮想知道借酒消愁的滋味,也想看看自己的酒量究竟如何。
凌然动作有些迟疑。
她拧紧上来了不听劝,偏要喝几杯,偏要证明自己的基点不比任何人低。她以为在爱情里争强好胜就能占了上风,得到的眷顾也会多一些,这不过是自欺的鬼把戏。倘若优越感能够左右别人的爱情,便不会有人总说,其实你很好,只是我要不起。
服务员手里一锅热腾腾的羊蝎子烫到了心不在焉的田乐乐的手,她迅速的把手抽回来,使劲的吹。服务员连声道歉,凌然撇了一眼,没有大碍,继续事不关己的大吃特吃。
“凌然,人家都被锅烫了,等着你关心一下呢。”那女孩的语气带着很难忽略的自信,仿佛在对田乐乐说,你看啊,他所能给你的幸福都要靠我的提点,没有我,你何来幸福?
凌然究竟怀着怎样的心情把她们两个说不上是敌是友的同性扯到了一张饭桌上,又是怎么做到在火药味越来越浓的情况下仍旧淡定自若的又吃又喝。她呆不下去了,多坐一秒都可能窒息,“我去洗手间冲冲手。”
“我跟他一起去。”凌然最后塞了一口米饭,起身跟着她走了出去。
“你俩上厕所都一起去,还想搞一提?”
田乐乐还是心花怒放了一下,毕竟凌然选择了她,那女人嘴上再厉害,也只能自言自语了。可她心中的花,是昙花,是烟花,瞬间的美丽,凋谢的太快。
大概凌然陪她过来的根本原因是喝醉了。她从女厕出来,看见他正站在公用的过道上等她,上下眼皮直打架。她去水池洗手,他不顾旁人的站在她身后,用手搂住她的腰。
“我对你的利用价值,不过如此吧……”她没有反抗,继续安静的洗手,只是一句话,比任何凶器都锋利,刺中了他的要害,整个人僵在那里。
冷战由此开始,一直到吃完饭又逛了两条商业街,他们都没说过一句话。凌然点上一支烟,肆无忌惮的碰了她一下,她马上像点了火的炸药一样爆发了,“你干嘛呀,有完没完了?”
“我怎么了?”他的酒劲才刚刚上来,脸红扑扑的,身子微微左右摇晃,浑身散发着刺鼻的酒气。
“没事。”她不说,她什么都不说,她把矛盾激化,又在矛盾上升在最高点时选择息事宁人。她总用自己的沉默把对方逼退,让对方自我检讨,然后坐享其成。
爱情里,一开始低头的人就意味着要一直低头,所以没有一个人愿意成为任何人的俘虏,成为感情的奴隶。婚姻是爱情的坟墓,所以我们不断寻找,寻找那样一个另自己欲罢不能的人,心甘情愿把自己埋葬。
他们似乎都是对方匆匆找寻之旅中的过客,因为谁都没有要妥协的意思。田乐乐仰头看着站牌,凌然手中的烟头也烫到了手,火星被抖落到地上,脚使劲的踩在上面,过后只剩下一地的灰烬。
她在等他,说些什么都好,只要他肯主动开口跟她说一句话,她就会心软。可是,他没有,他居然和那个女孩一起上了同一辆回家的车。她的心那么痛,像是在被千万把锋利的刻刀划过一般,他却走得如此一身轻松,丢下一句没有温度的话,“我跟她顺路,先走了。”
她掏出手机,屏保显示今天的日期,2月22日,多么贴合现状。电话拨给了陆旭,过了很久才有人接听,声音怎么听怎么不像陆旭。
“喝的怎么样了?我去找你们吧。”话刚出口,她也傻了。他们并没有跟她说过要去喝酒。
钱惟对她的意外料中不太关心,“喝大了,你先过来吧,老地方。”
他们的老地方是一个烤串店,店面虽然不大,生意却异常红火,连陆旭这样有头有脸的人也常去捧场。他的车依旧停在很远的地方,怕影响老板做生意。
店内十分热闹,千言万语汇在一起,听不清谁讲了什么话,只希望有个电源,能够一瞬间关掉令人头疼的喧闹。
从远处看去,陆旭应该已经喝了不少,身躯一直在摇晃,举着杯子要跟钱惟碰杯。
“陆旭!”那一嗓子吼出去,不仅陆旭原地愣住,也引来其它人纷纷侧目。
陆旭放下手里的杯子,一只手撑着桌子,另一只手指着钱惟的鼻子说,“我就说喝酒管用吧,你看我又看见她了。”
他艰难的向前走,以往她都会马上掉头跑掉,此时她竟傻傻站在原地等待。还差一步,一个男人从他们相接的视线间横穿过去,破坏了美好的气氛,还撞了陆旭一下。
陆旭啧了一声,开口要骂。那秃头倒先抬头,瞪大眼睛示威。陆旭天生不会扮凶相,只会动真格的,只见他回手抄起身后那桌上摆着的啤酒瓶,朝着那人光亮的脑壳拍过去。
“你……你……”那男人捂着头部后退了几步。
几个狐朋狗友也凑过来,企图壮大气势,“小样儿的,你别狂,你爸是谁啊?”
“我不是富二代,也从来不拿爹吓唬人,你本事就叫警察抓我,但别等我出来,出来一次打你丫一次。”
旁人眼中最多以为地痞流氓滋事,后台不硬还先出手打人,双方杠上了,只能靠耍横虚张声势。田乐乐能清楚的感觉到,他有多么憎恨唯利是图的商人,多么渴望一个和蔼可亲的父亲。
“吹牛逼谁不会啊。”其中一个男人推搡着他。
田乐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起他的手,远离那几个坏人,穿过前台,一直到月光照亮的夜路上。停下来,她似乎把一天的烦恼都忘了,也为能和陆旭“逃出生天”的刺激感到高兴。
“如果你不是陆旭,我也不是田乐乐,咱俩现在就可以亡命天涯了。”
“……”陆旭的手忽然从她的手中抽出,蹲在地上怎么也不起来了。
“你不用这么入戏好不好?不会是想装虚弱让我背你吧?”
她走近发现地上一滩深红色的印记,没有人想开玩笑,只有她一直在幻想。
“你怎么吐血了,他刚才不是就推了你一下嘛,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她明白了,生活远没有想象中有趣,生命只有一次,“我常说你的名字很像一本小说里的人物,他被人拍了一下脑袋就挂了,你不会被我拉着跑了几步就内伤了吧?”
她为了躲避那些可能会追来的小混混,特意选了一条僻静的小路,现在身边连个人影都没有,更别提车了。她跪在他面前,想用双手先将她托起。夜风吹过,他的酒醒了一些,清楚自己在干什么了,于是配合着她,借住她手臂的力量往起站,腿也跟着使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