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郭思宇热了昨晚没吃完的菜,打扫剩菜解决了食品单一问题,又避免铺张浪费,自家腌制的酱菜也从柜橱里拿出来献宝了。凌然狼吞虎咽的吃掉碗里最后一根面条,风卷残云了盘里的菜,甩手抹抹嘴,抬起屁股径直奔郭思宇的卧室去了。
“他倒真不把自己当外人。”田乐乐好歹还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是客人,不能像在家里一样当大爷。她帮忙把桌上的盘和碗摞起来,利索的端起来放进水池子里。
“他这人自私惯了,估计在自己家也不刷碗。”郭思宇对他此举给出精确的评价。一并接过她手头的活,把她往旁边一挤,“看看你细皮嫩肉的手,我怎么舍得让你干粗活,你去屋里陪他吧,他整天看网上那些帖子,一点意思也没有。”
门被轻轻推开,凌然眼疾手快的最小化了一个窗口,电脑屏幕的颜色瞬间从嫩粉色变成了白色,音箱播放的抒情歌却未能如愿的戛然而止。她不傻,这是本地播放列表里没有的歌,这是他不能公布于公的隐秘,这是将她排除在外的密切关注。
如果配乐用得太伤感,想用文字描绘的一定会是更极致的伤痛。男人关注女人的悲伤只有两个原因,他爱着她,或者她爱过他。
她从不追问别人刻意掩藏的秘密,假装不想知道,免得打草惊蛇引起对方的戒心。她想要得到的是对方毫无防备之下最真实的答案,不是一句搪塞她的借口,或是编的天花乱坠的故事。毕竟,从对方嘴里说出来,多多少少都会带着对方的立场,带着欺瞒。她要亲自挖掘,埋藏于心底的罪恶。
凌然见她的趋势是往电脑桌的方向,立马站起来拉着她的手,向床边移动,“宝贝,过来坐。”
他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举动更能说明,屏幕下方并排陈列的隐藏窗口中,的确有不能轻易开启和观看的内容。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静谧的气氛成了引爆激情的直接导火索。他从身后圈住她的腰,脸贴在她的耳际,好像呢喃了一声,她没听清,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他逐渐向上移动的手上。
她顿时心乱如麻,别看她总拿从小到大交过男朋友的个数加上脚趾都算不清当幌子,这方面经验就是个零,况且他们才认识几天,这样的进度会不会有点快。
她紧张到手足无措的时候,门又一次被推开了,郭思宇甩着手上的水,“哟,我是不是打扰二位了,那我把碗拿出来再刷一遍。”
“没有。”她逃也似的挣开凌然附在身上的手,像撕扯掉一根根束缚着她的绳子,用胳膊抹了一把额头,大冬天怎么可能吓出虚汗,只是想展现卸下窘迫的轻松的样子。
还未重新关上的门缝足够通过一个人,郭思宇又闪身钻进屋里,用搭在椅背上的毛巾把手擦干,“你丫看见这张床就一点也不伤心?”
伤心那必有往事,而能够借助床来完成的往事,无非床第之欢。
她的心上像压了一块巨石,重重的沉了下去。论起新欢旧爱,她好歹还占了一个现在进行时,凭什么在她面前可以无所顾忌的畅谈过去的风流韵事。难道她看起来就像不介意的人,还是他们是根本不懂在乎的人。
郭思宇率先看见了她铁青的一张脸,开始在心里埋怨自己没事提陈年烂谷子的事根本没必要,当事人凌然都抛开旧梦,重获新欢了,他何必费力不讨好。但终归气氛因他多嘴而变得尴尬,也该出力挽救一下,低头思索的功夫,看见了万恶的根源。
“你脚上穿的这双皮鞋真眼熟。还是我去年在酒店干兼职时买的,干了没两天因为跟客人打架,工作黄了,发下来的那点工资还没一双鞋的钱多,后来鞋也被你借走穿着参加婚礼去了。你该不会打算结婚也穿它了吧?赶紧给我脱下来。”凌然坐在床边,郭思宇顺势把他按倒在床上,上手扒他的鞋。
“我还,我还。”凌然躺在床上打滚,连连求饶,“下次,下次一定还你。”
郭思宇不宽容,“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
“废话,现在还给你,我就得光着脚回家了。我再穿走你一双别的鞋,不就跟没还一样嘛。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你跟我回家拿。我管你晚饭,也算我没白吃你这顿面条。”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没有不去的道理,“你若不怕麻烦,我必奉陪到底。”
隔壁门前的大黄狗已经趴在地上睡着了,铁门蹭地的声音吵醒了它,它睁开眼,懒懒的吠了两声,又合上眼,任他们从眼前走过,再没反应。
凌然家虽也地处远离市中心的位置,相比较黄土地的杂乱无章,这里给人的第一感觉是僻静。一条长长的水泥地上毫无人烟,只有公交车夜以继日的驶过这里,唯有此能证明这个荒芜的地方还未被人所遗忘。
他家就坐落在条条大路左拐后的尽头,一栋楼最靠左的单元门。他把钥匙插进二层靠左侧的门,随着门把被扭动,里边传来急速的脚步声,隐约听见女子询问,“谁呀。”
田乐乐随即向郭思宇投去求救的目光,他心领神会的解释说,“哦,他妈在家呢。”
凌然直接推开门进去了,全然没注意她向后退的脚步和不自然的表情。在他眼里,这样的场合多寻常,绝没她自作多情的正式,更没必要躲在楼梯拐角不进屋。她又没勇气大踏步走下楼,躲躲闪闪反而没有落落大方容易让人接受,最后被凌然拽进屋,觉得凌母上下打量她的目光中,带有一丝质疑。
凌然在厨房帮忙准备晚饭,她嘟着嘴对郭思宇抱怨,“我留下的第一印象一定糟透了。”
“没事,他妈人可好了。”郭思宇简单的安慰了一句,也去帮忙了。
按说,她应该抢着表现一番,可就是迈不开步子,她鄙视虚情假意的戏码。孤身一人的情况下,心里会萌生出邪恶的小心思,想做一些别人在时没法如愿以偿完成的某件事。
外边对话的声音不绝于耳,她不安的在屋内走来走去,观察他的整个房间。屋内的摆设很紧凑,门边摆着一台老式电脑桌,相隔不到三十公分的地方便是床,衣柜在床的对面,剩下的生活用品陈列于犄角旮旯。
她坐在老板椅上转了个圈,想象着他也坐在这里玩电脑的样子,然后没有理由的笑了。起身时,发现键盘下压着许多片状的小纸,小心移开键盘,一张张大头贴渐入眼帘。她粗略的观看了一下,几乎一张一个面孔,想必都是被后浪拍死在沙滩上的前辈们。她假装不介意,实属无奈之举,如果她高喊介意,又会有谁来为她扫清前路上的障碍。既然没有人靠得住,索性又把照片塞回键盘下藏好。既然无力回天,其余的挣扎都是自以为是的努力,花拳绣腿打在坚硬的一颗心上,不痛不痒。
凌然游走在卧室和厨房之间,不辞辛苦的传递着一盘盘被加工好的菜。如果他家的客厅再宽绰一点,四方的餐桌都不用摆在卧室唯一空着的这个位置。摆下一张桌子已是极限,勉强还能放进一把椅子,田乐乐和郭思宇被安排坐在床边上,只好委屈凌然坐一会儿硬板凳了。
凌然饿狼扑食一般,看来中午在别人家的吃相还算有所收敛,真正到了自己家就抡圆了吃。郭思宇倒是没太大反差,一副斯文败类相,可惜长了个小黑脸,这辈子无缘插足他人婚姻。田乐乐一直用嘴叼着筷子,不知从何下手,赶上大家一人一份的菜,她就闷头吃,需要动筷子夹菜到自己碗里,她就含糊了。凌然的筷子在锅里挑了挑,没捞上什么东西,觉得该放肉了,才发现了她的异状,“吃啊,别光看着了,口水都流出来了。顺便再放点肉。“
郭思宇实在看不过去,给她空荡荡的碗里夹了点菜,与其说他会察言观色,倒不如说凌然心里根本放不下别人,只有那个人要做的某件事阻碍了他的进度,才会短暂的驻足。
“你看你男朋友对你多好。”多么讽刺的一句话,凌然说出口就后悔了,三个人面面相觑了许久。
终于,他们在寂静中达成了一个共识,那就是嘴巴只负责吃饭。
客厅的电视机还在播放着无声的连续剧,凌母不知何时躺在沙发上睡熟了。酒足饭饱,主力军已然倒下,只好由凌然负责收拾碗筷。郭思宇一雪前耻的坐在他的电脑前理所当然的玩起了游戏。
田乐乐帮忙打下手,凌然忽然从身后圈住她的腰,伏在她脸蛋上轻轻一吻,“辛苦了。”
她脸上泛起微微的红晕,好像包裹她的不是一双有力的臂膀,而是无限萦绕的幸福。她从未想过为谁拿起锅铲,不想带着满身柴米油盐味与人打交道,而这一刻却情不自禁的置身其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