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 (2)
男子依然穿得像个书院先生,打着扇子一副淡然做派。手中扇骨是象牙的,精雕细琢,扇面上写着十个大字,“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笔走龙蛇,狂狷如睥睨天下的气度。
作为汾山府第二大的官员,妲绅也在长服之下穿着拖鞋,鞋面上还有一个女子的头像,双眸空茫,满头都是蜿蜒扭曲的小蟒蛇。
果然,塑料拖鞋瞬间成为了一种风雅,并且立刻掀起了文人及高层社会人士的流行风潮——即便妲绅也抵挡不了这股风潮。
“妲先生,苏风好多了。”苏风给来人行礼。
“这位是——?”妲绅不着痕迹看了刘翠翠一眼,手中扇面开合,竟然换了字迹。
“这是刘翠翠刘姑娘,与在下同在肃原村。”苏风答过,又向刘翠翠解释:“翠翠,这是妲通判。”
刘翠翠侧身一福,很是得体:“拜见通判大人,小女子刘翠翠有礼了。”
“哪里,也叫我妲先生就好了。”妲绅摆手,只见刘翠翠的视线停在扇上,笑问:“翠翠姑娘一直盯着我的扇子看,这是为何啊?”
“啊,”刘翠翠似乎方才有些出神,刚被问醒一般,愧道:“只觉得扇子眼熟,才多看了两眼,妲先生莫怪小女子唐突才是。”
“喔?”妲绅笑得更深,扬手“啪”一声折扇全开,墨如无色,大气无维:“此扇是一个朋友赠与我的,名为点龙扇,姑娘或许之前见过,也未可知。”
“小女子……看错了。”刘翠翠唔了一声,堪堪移开目光。
通判也不介意,转向苏风调笑道:“苏公子真是好福气。”
“我和翠翠姑娘只是……”苏风露出与年纪相符的赧意:“妲先生莫要……”
“年轻人面皮薄,我不说便是了。”妲绅显然不信,不过也没有继续打趣。他话题一转,提起一事:“说起来,昨日有件事怪得很。”
“昨日申时左右,府署已经闭门,忽有数十人击鼓来报,都说典府走水,烧得整座山都燎起来了——我带了些人到那里一看,典府还好好的,倒是夕阳看起来好像熊熊大火,妖异地染红了半边天空,连山景都蜿蜒扭曲,经久不褪。”
妲绅一边说一边打量苏风的神色,似乎在观察青年的反应,慢悠悠说:“竟然有那么多人错看了,真是邪性。”
苏风的眉心皱起淡淡的痕迹,不自觉摸了摸胸口:“妲先生说的是。”
两人又聊了几句,妲绅以府署还有些事情为由离开了,嘱咐苏风多散散心,别怠慢了翠翠姑娘。
于是,之后一路上刘翠翠都在拿“不许怠慢我”打趣苏风,还说这是汾山府的命令,惹得苏风哭笑不得。
“苏风,我要绢花——”刘翠翠抱着满怀的小玩意儿还不知足,看到买绢花的货摊眼前一亮,扯住男人的袖子要花戴。
“好,只是不许再吃花了。”苏风微微一笑,走到买簪花首饰的货郎面前,货郎在忙,他便留下银币径自取了花。
等苏风回转过身来,手里拿着一朵红霞一般的扶郎昙。
刘翠翠虽然没见过这种花,却极为欢喜,攥住苏风的腕子细细央道:“给我戴上,给我戴上”
苏风仔细给她别在发间,如一披红霞轻轻落下,带着不曾说出口的隐喻。
第二日——
苏风醒过来,胸口有点痛。
因为翠翠看起来郁郁寡欢的,苏风决定带她去齐汾城。
只是一夕之间,整个齐汾城的人都用上了透明皂。
男人们把透明皂雕琢成玉佩的模样挂在身上,随时用来洗手。
而大家闺秀小家碧玉们则找人将透明皂雕了花,簪在发髻之上。薄如蝉翼的透明皂随风摆动,散发出阵阵兰芝。
卖肥皂的商铺一夜间买下半条街市,还专门建造了一座专为女儿家游玩谈天的“公共花园”。
莫说黎瑾本来就无邪开化,就连那些平时不爱出门的深闺小姐也专为到那新奇的花园一游,齐齐出了宅院。
那花园果然美不胜收,又不允男子进入,更多了几分神秘。上百位佳人在其中赏花,喝茶,游园,听琴,下棋,或妖娆妩媚,或冷艳高贵,或蕙质兰心,或雍容持重,一位位风华绝代的美人穿梭在姹紫嫣红的花园亭台中,也说不清到底谁才是景致了。
还有些娇弱女子不愿行走,便坐在湖畔绣金丝的墩垫上,十几人端庄优雅地围坐一圈,品赏头上的肥皂花。
“各位妹妹,我听说啊,皇城显贵家眷所用的皂子里,还有花瓣香膏和牡丹露呢,戴在发鬓间,能香飘万里,别提多让人羡慕了……”
“那不稀罕,我听说皇后用的皂子里还加了红宝石和红玉,拿在手里像石榴子一般,洗完了那宝石就顺水丢掉了——别提多奢华气派了……”
“据说是司马大人家的小妾……”
“是她发明了这百花抱朴涤心皂?我听说她嫁进府的时候顶撞了夫君,一直被关在冷院里,据说还要砍柴生火……”
“这可真怪了,那女子原本有些痴痴慢慢的,没想到忽然什么都会了,还发明了这样的罕物。”
“不光如此呢,”有人激动道:“她后来主动休了司马大人,跑到皇城的一个花柳场所教风尘女子识字学医术,结果司马大人遣散妻妾,把她抢回去了……得夫如此,女复何求啊!”
一时间花园沉默了,只剩下低低的啜泣声。
“这就是大器晚成吧。”一女子轻声说。
“琉姐姐说的是呢……像我们,谁也不知怎么做皂子,以后嫁入深宅又该如何自处呢?”
“各人有各命吧。”
“不说这些了,”一女子振作精神,笑道:“我一直疑惑不解,这皂子为何清澈透光,难道是用某种软玉做的吗?”
“王姐你有所不知了,有一种动物单字叫做矮,生活在黎瑾极寒之地,身上有厚厚的油脂御寒——这百花抱朴涤心皂就是用“矮”的油膏经过神秘的技艺熬制而成。”
“矮油……果然是名贵非凡。”女子们啧啧称奇。
……
正因如此,货郎的架子上几乎都是肥皂花。
刘翠翠脸颊鼓鼓的,使劲摇晃苏风的手臂:“我不要这个,我想要绢花!”
“好,给你买。”苏风笑着揉了揉翠翠的头发,惹得对方也踮起脚揉了揉他的。
货郎在忙,苏风把银币放在摊上,拿了一朵扶郎昙,递给女孩。
刘翠翠接过来攥着手里,深深嗅了嗅,笑眯了眼睛,笑皱了鼻子。
“都是肥皂味儿,不过很香。”她说。
“大翠!大翠!!我是凉伊啊!!”忽然间一声大喊,惊得翠翠差点把花掉地上。
一个清丽可爱的少年哇哇叫着,挥舞手臂向两人所在的方向莽莽撞撞冲过来。少年怀里有个大布兜,兜里装了好几个大石榴,随着他的动作挤挤碰碰。
在两人身边擦肩而过,那少年停在一棵树前,拉住树桠开始喋喋不休:“找到你了,可算找到你了,你都不知道,咱们那边出大事了……”
刘翠翠看着少年絮絮叨叨的模样发呆:“……给一棵树起这种名字可真够怪的。”
苏风嗯了一声,与刘翠翠并肩走入熙攘人流,很快两人都把少年的事情抛之脑后。
第三日——
苏风醒过来,胸口有点痛。
因为翠翠看起来郁郁寡欢的,苏风决定带她去齐汾城。
只是一夕之间,整个齐汾城的人都吃上了披萨饼。
齐汾府署的左手边多了一个古怪的饭庄,“必败客”三个大字金碧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