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清池的墙上是一抹单调得快要凝固的身影。
那个唤做阮宁波的女子,你究竟是什么来历?是否这次相遇也是你的安排?回想起白日的情景,他一半是疑虑,一半竟是暗笑,疑虑那个女子那样深沉探索的眼和冷清的神情,暗笑自己的荒唐!他此刻站在这里究竟是等着答案呢?还是在挣扎着留住自己去救人的脚步呢?
高潜能否得手,会向他昭示一点东西,但是他希望高潜得手吗?
伸手恨恨的抹了一把脸,他的思绪就如这御清池一室奔流乱舞的烟!
当郎东昱真真切切的站在摘星阁阮宁波的房门口时,他知道,自己不希望她死!里面是静悄悄的。
提起的手升起又落下,郎东昱自己却不察,只是知道这扇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打开的门,此时实在难开!
若是瞥见横尸,这么多年的内疚会不会横加一笔?想到这种可能心有一阵挛缩!
最终打开的门里,黑漆漆的屋子里没有人,不用看,他可以听得出气息,但还是鬼使神差的摸到圆桌旁边点了灯,环视屋子,没有人!却有打斗的痕迹!
她竟然是不会武功的!因为地上是茶杯的碎片,歪斜的枕头,白瓷的笔筒,砚台,连毛笔都参差的落了几根!
郎东昱笑了,第一次,不是为笑而笑,想象着那样一个沉稳到可怕的女人在欢快的使用这些武器,他就笑得不可遏止!欢快,有哪一个要被杀的人是欢快的呢?懊恼的紧闭双眼,却又不知道懊恼些什么!却更加的讨厌起自己帝王的身份!
帝王,只能为红颜骷髅垂泪,却不能保住花的鲜活,是多情,还是伤情?
只不过,阮宁波,只见了一次的阮宁波,那样一个有危险的女人,还不在这之列吧!
再睁开眼,郎东昱即使再冷静也不免猛抽一口凉气,眼前是一个娃娃的面象,弯弯的眉,弯弯的眼,带笑,染喜,小翘鼻,红艳艳的小嘴,正从他的眼前往后抽退。
“谁?”郎东昱只说了一句,一股劲风过,蜡烛熄灭!只觉得一阵风自耳边掠过,幽幽的嬉笑声,想逃!郎东昱神情一敛,提神纵气,直追出去!却在追出几步之后,敏感的觉察底下阮宁波的屋子又忽亮灯光!又是谁?是追还是回?只是片刻间的游移,待他反应过来,前方已然是幽幽静默的黑夜!没了人影!
心中一股怒火翻腾而上,拿脚狠狠的踢下,几片屋瓦飞身落下,咣当的碎瓦声,静夜里显得格外清脆惊心!
只听得院子里有人在骂,谁啊!防备的惊疑!片刻之后是低问:“宁波,宁波,你怎么还没歇息?”
“马上歇息!”
阮宁波的屋子里立刻又陷入一片黑暗!
郎东昱眉头拧起,声音是女的,但是听不真切是不是阮宁波,那个小二没有置疑的关了门去睡,想必是肯定那是阮宁波!
可是,他却不这么觉得!事情越来越复杂了,那个戴着娃娃脸面具的人,不是高潜!那人武功象在自己之上,不然怎会全无察觉?是谁呢?出现一下又消失,又是为了什么?嘲笑自己的无能?想着,郎东昱的拳头握了起来,满眼迸出灼烧的怒焰!
夜风渐渐长了气势,鼓动着郎东昱的黑袍!鼓荡着夜的寂静,仿佛是一面房顶的旗帜在张扬!
“属下拜见爷!”
郎东昱动了一下身子,连高潜到了身边都不知道,幸亏这是自己的人,若是敌人。
“刚才在屋中的人,是你?”
“回爷的话,是属下!属下观房顶之人身形象爷,所以前来复命。属下有辱使命!人被救走,属下追踪无果,折返望见那屋中又亮灯光,故又潜入!想来是中计了!”是传的他的密旨啊!郎东昱心下一阵放松,她应该还活着!当然,也可能是她,在某处笑他们的呆傻!
他还以为是高潜点的灯,不是!那,事情,就更好玩了!
“回宫!此事到此为止,一切就此抹掉,就当,从来没发生过!你,懂吗?你该知道我指的,是谁?”郎东昱说得飘忽,却也让人听得颤栗!
“属下做了该做的事,杀了该杀的人,从此,不记得曾有这个晚上!”
“很好,待明日,就把你调来身边当贴身侍卫!你可愿意啊?毕竟跟在她身边那么多年?”
“属下谢恩,定当万死不辞,肝脑涂地!”
只吊着一点烛火的破旧庙宇,半身菩萨象歪斜的倒在一旁,在庙宇的一角堆着凌乱的干草,蜘蛛网到处横生弥漫,空气里有一种呛人的土气!虽然是破庙,但是门却结实,阮宁波使劲拽了半天都没有结果,竟然纹丝不动!他竟然从外面锁上了!该死的娃娃脸!
不剪不磨,她愣是用手在背后摸索,在脑子里闭眼琢磨着绳子的挽法,一下下解开,本以为终于自由了,却还有一道门!
那娃娃脸把自己扔进来之后,不,好象不算是扔,细细回想,好象还挺温柔的,抱着她先铺了干草,又吹了上面的灰尘,才把她放下!
把她放平了之后,只是定定的看她一眼,其实那娃娃脸是带着娃娃的面具,至于是不是真的在看她,她也不知道!只是女性的直觉!她阮宁波来古代遇到的出色的男子有三个,只有这一个,第一次用象男人看女人的眼光来看她!
阮宁波是这么觉得的,那个娃娃脸把她放下之后,仔仔细细的在她身上摸索了半天,她可以感觉到他在审视自己,然后非常突然的用手抚上她的脸,惊得她颤抖了一下,却立马平静下来!原来,他只是在擦她嘴角脸边的灰尘!他的手,很温暖!只是她料错了,下一刻,一个啄吻,蜻蜓点水的偷袭,阮宁波的脸闪电般的飞红,不知是羞是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