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姨娘奉承完,徐大夫的脸上也露出了得意的神情,仿佛他当之无愧“医术高明”的荣誉。
躺着的舒安夏轻轻地冷哼一声,她刚刚就听出了徐大夫话中的端倪,想就这么转移话题,门儿都没有!
想到这里,舒安夏淡淡一笑,“满眼纯真”地望着徐大夫,“您刚刚说我因为落水受到惊吓,寒气入体,然后怎么了?”
舒安夏这一提醒,徐大夫才想起来,正事儿还没说,于是撇了撇嘴,“寒气入体,所以孩子保不住了!小姐还是好好养身体吧,毕竟还年轻。”
徐大夫这话一说,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了,原本就担心舒安夏的老太太两眼一翻,差点晕死过去,舒浔易也嘴巴长大,双眼凸出,整个人石化在那儿。四姨娘则是更夸张,眼角嘴角一起抽搐,恨不得掐死徐大夫,她都提醒的这么明显了,他脑袋是榆木吗?她真应该撬开看看里面是不是都是狗屎。
舒安夏表情淡淡的,嘲讽地扯起嘴角。
这时,呆愣中的舒浔易才从徐大夫的话中反应过来,他霍地起身,穿着黑靴的脚一抬,便狠狠地踹上了徐大夫。
徐大夫受力,身体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直直地飞了出去,“砰”地一声撞上了墙角,徐大夫呲牙咧嘴地揉着脊背,真后悔他为了一时的贪心来了舒府。
四姨娘看着被踹飞的徐大夫,忽然灵光一闪,假如侯爷再来一脚,直接踹死他,是不是就死无对证了?想到这里,四姨娘苍白的脸色终于有所缓和,颤巍巍上前,挽住舒浔易的胳膊,“侯爷,这个庸医敢在侯府信口雌黄,毁咱们嫡小姐的名声,婢妾看,绝对不能轻饶了他,应该处死!”
徐大夫一听“处死”,可吓坏了,“侯爷饶命、侯爷饶命,是小的误诊、误诊,待小的再看看。”
舒浔易一听徐大夫这么说,更是来气,大步又跨前了一步,抬起脚就又要踹上去。
四姨娘看着舒浔易眼中的愤怒,心里登时乐开了花,幸好老天爷又帮了她一把。
“爹爹,脚下留情!”舒安夏温婉沉静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四姨娘的美梦。舒浔易抬起的脚狠狠落下,长靴跟地面之间的碰触发出慑人的响动,令趴在地上的徐大夫更是颤抖。
“其实像徐大夫这种医界小辈的话,您根本不必在意,女儿身体如何,是否是不知廉耻之辈,直接请太医院太医一验便知。女儿反而觉得,徐大夫并不像故意来毁女儿名声之徒,况且女儿跟他也是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他又无法预料女儿今日落水,种种原因叠加,女儿觉得徐大夫刚刚那句,‘因落水导致寒气入体,保不住孩子,’应该是事先有人所教。今日落水的不巧是女儿,假如换做他人,想必徐大夫的诊断,也是此话无异!”舒安夏一边说着,一边意味深长地扫了一眼四姨娘。
徐大夫一听,不可思议地视线落到舒安夏身上。
舒浔易顺着舒安夏的视线,看了一眼四姨娘。四姨娘死死地绞着手中的帕子,冰冷的感觉从脚尖用到头。
舒浔易的牙齿磨得咯咯直响,心中已经有了数,怪不得他刚刚露头那一瞬间,他明明觉得是四姨娘要落入荷花池,为何最后变成夏儿落水?原来这个连环计是她早就设计好的,先故意落水然后嫁祸给夏儿,然后这个庸医就来了,坐实了夏儿的罪名。但是她却万万没想到夏儿拉了她一把,所以,她就借势把夏儿推入了水中!这个狠毒的女人!舒浔易咬牙切齿,幽深的黑瞳中是满满的焚天怒焰。
四姨娘看着舒浔易的表情,知道他已经明白的七七八八,小脸登时跨了下来,眼神中是满满的祈求。
舒浔易的剑眉越蹙越紧,黑瞳的怒焰中越来越多的是失望。原本四姨娘的善良和善解人意是他最看重的,然而,现如今她为了争宠争权争利益,竟然肯用她腹中的孩子做赌注。
这还是一口一个爱他的女人吗?还是那个以他为尊,心中只有他的贾蓉吗?不是,她变了,变得好陌生。
他知道,明日的秋夕盛宴会有人会蠢蠢欲动,但是嫡女也好,庶女也罢,他都会竭尽所能地给她们配得最好,那么多名门世族的大家闺秀在竞争,但是四姨娘呢,却给他窝里反!
看着舒浔易眼中的失望之色,四姨娘登时怕了,一直以来,无论是犯了什么错误,只要有舒浔易的疼爱,惩罚都不好重,然而,这回他看她的眼神不一样了,除了失望,还是失望。不,不!四姨娘心里大叫,手微微抬起,却不敢上前一步。
半响,舒浔易仿佛做了什么决定般,咬着牙,转过头投给舒安夏一记抱歉的眼神,然后冷冷地看着徐大夫,“来人,把他牙齿打掉,拖下去送到衙门!”
贪心不足蛇吞象,徐大夫两眼一翻,便昏死过去。
舒安夏潋滟一笑,果真如她所料,舒浔易不会彻查此事,毕竟四姨娘有个最好的护身符——肚子。
想要搬倒她,就要先撕烂这张护身符。
老太太一听舒浔易的处罚,老脸上甚是不满,轻哼一声,“公道自在人心,侯爷所为小心毁了自己名声。”
“母亲所言甚是,儿子回去一定好好反省!”舒浔易说着,狠狠地剜了一眼四姨娘。
四姨娘原本一听舒浔易下的命令,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侯爷还是爱着她的,虽然知道她错,仍然袒护她。想到这里,四姨娘幸福的笑意渗到了眼底,不经意间,她转头看向舒安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