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我的病来的快,去的也快。短短几天,我的病也好的全了,依旧可以活蹦乱跳地下地,只是再没了以前单纯玩耍的心了。
“阿莞,你的话是越来越少了。”颂玉坐在我对面的竹席上叹了口气。
我倚着亭里的栏杆,漫顾着满池秋水,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她起身拉了我一把,“走吧,你大病初愈的,别在这儿吹风了。”
我回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然后抱住她的腰,将脑袋埋在她的怀里。
“颂玉,我是不是被你们宠坏的孩子呢?”我在她温柔的怀抱里仰起脸问她,一派懵懂的模样。
“傻瓜,宠你难道不好吗?”她抚摸着我的发顶,垂下眼睑低低地说。
“颂玉,其实你一直都知道的。哥哥他如今有多难,多年来心力交瘁,才有今日的地位,如今却因为我而地位岌岌。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拒绝出嫁,可是哥哥怎么能够让我一直呆在他身边呢?人言可畏,哥哥年长未娶,我云英未嫁,谣言在建康城已是满天飞原来我躲在你们背后,很多东西都被你们在前面剔除了,而我都不知晓。”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搂着我黯然道:“阿莞,你倒是一夕之间长大了不少呢。”
我闭着眼享受她温暖的体温,粲然一笑:“哪里总会不长大呢?我已经没有别的去处了,我从未为我的家族做过什么,可是我至少不能令温氏一族脸上无光。哥哥的身边是不能呆了,除非他娶妻成家,否则我…我无立足之地。”
颂玉搂着我,不停地喃喃着:“不是的,阿莞,不是这样,不应该这样,总会有办法的,总会有办法的”
“颂玉,我已经没有别的办法可想了。我不能自私地为了我能留在哥哥身边,就迫着他娶妻。我要等到他自己真心娶亲的那一天。颂玉,你知道我一直希望哥哥和你在一起,在我眼里你们是最般配的。可即便对象是你,我也不能去迫他,我不能正如哥哥,他从未迫过我一样。”
“阿莞,你涉世不深,离开你哥哥的庇护,你无处可去!”颂玉的声音冷冷响在我的头顶,犹如坚玉一般无可撼动。
“是吗?颂玉,我一直把你当作我的姐姐,或者说是母亲吧,长嫂为母啊,对不对?”我闷笑两声,颂玉低咒几句,捶了我一下。
“颂玉,这些话除了你,我不知道还能对谁说。你先别急着恼,你也不忍看我哥哥的仕途从此黯淡吧,哎不瞒你说,海盐公主与我有过几面之缘,她说她可以帮我进宫,让我做她的女史。事实上,我前面所说的那些利害,都是她告知我的,不然我想破脑袋也想不到。颂玉,除了进宫,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去那里。也许我离开哥哥之后,他就会真心喜欢上你或者其他的女子。我就是这样想的,我也打算这样做。”
“那个公主,和我们非亲非故,为什么要对你推心置腹地说这些?她对你有什么企图不成?”颂玉拧着眉头,神色凝重地在冥想。
我“嗤”的一声笑出声来,抚上她纠结的眉头和低垂的眼睑,“颂玉,我信她,海盐,她对我不会有恶意的。”
颂玉还是一脸不信地瞪着我。我认真看着她的眼睛,缓缓说,“她看着我的时候,眼神就像你现在一样。你说,笑脸可以伪装逢迎,可是人的眼睛,也可以这样骗人吗?”
颂玉给我一记白眼,恨恨道:“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这样好骗么,笨蛋!”
我灰溜溜地摸摸鼻子,一脸悔悟道:“是阿,我是笨蛋!”
颂玉和我相视大笑,久违的轻松。
笑过之后,我拉着颂玉一脸诚恳道:“颂玉姐姐,我恳求你答应我,我要进宫这件事无论如何不要告诉哥哥。”
她咬着唇瓣看着我半响,无声地用口型说了一个“好”。
我得偿所愿,心里却没有半分快乐,益发沉重的胸口被埋了一个大石头,沉甸甸地压着我喘不过气来。
我挤出一个笑容对她道:“那么,进宫之前,我也要干干净净,轻轻松松的才行啊。所以颂玉,你知不知道呢,我欠了一个债。”
“欠债”
我拔下发髻上的碧摇,看着它幽幽泛着荧绿色的玉身,心里陡然升起了丝丝不舍。我牢牢盯着它。须臾之后,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是的,所以,我得去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