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觉脑中轰鸣,无意中听到的一切霎那间让我五雷轰顶。我四肢僵硬,整个人如坠寒窖,仿佛一盆冰水从头灌下,凉到心底,冰入五内。
我的眼睛透过门缝呆呆地盯着那两个人,我看见那红衣女子偎入他的怀中。她的声音细细柔柔,隐有一丝哀怨,“那么我呢,我要等到什么时候?你究竟还要我等多久?阿连,你不该对我这样,这并不公平。我害怕了,我不愿再等了,我害怕”
他优美的手缓缓圈住她的肩,像曾经圈住我的那样。他的声音轻柔,是一种温柔的抚慰,像春风抚过秦淮湖面。
“海棠,你该知道我对你的心。现在的我,什么都没有,不能在这个时候,让我们再等等吧。不用害怕,也不必害怕,没有任何人,除了你,不会有任何人。”
“温莞,她.阿连你认为自己.真的不会对她动心吗?”她在等待,我也在等待,五脏六腑好像全都纠葛在一起。我连呼吸都觉得是一种痛。
良久,他的声音才低低响起,有种宠溺的无奈和微微的怨恨,“海棠,你教我拿你怎么办?我只能说,这个世界上,她,是我最恨的女子!”
我的身体顺着门壁缓缓滑下,我的双手紧紧地绞着衣角,我用手腕严严地遮住耳朵。我感觉自己的指甲已经刺入了皮肤中,疼痛没有了,呼吸没有了,好像什么都没有了。
我不要再听,我不想再听,原来是假的,果然是假的,可我还像是个傻子一样,可笑地守护着虚假。将那份虚假的爱情如珍宝一般小心翼翼地呵护了那么久。所有的人都知道那是假的,却只有我一个人像傻瓜似的,坚信那是真的。
我大口地呼气吐气,心脏可以不那么痛,眼泪也不会流下来。我扬起面庞,将眼圈里打转的泪水硬生生地回去。我努力地扯出微笑,我要昂着头回去,他伤不了我,没有人能伤到我。我扶着背后墙壁缓缓地站起来,门内的温言软语一句接着一句送到我耳边。
门内一世界,门外一世界。我捂住耳朵,我不要听!我不要听!谢惠连,你恨我,你为什么恨我?就因为你死去的姐姐?你戏弄我,你戏弄我,你戏弄我,不是爱情,只是戏弄,只是憎恨。
我挪开虚软的脚步,踉跄着离开。一步一步地踏在湿滑乌衣巷内的青石板上,我的脚步像是踩在棉絮上一样,绵软无力。有一滴水打在我的脸上,两滴三滴,四滴,五滴,渐渐地,越来越多
在下雨吗,为什么脸上湿了,衣服也湿了,身体无意识地打着哆嗦。我抬起头,眯着眼望向天空,无数如绣花针大小的雨丝纷纷落下,转瞬间好像化为了无数利刃刺向我,我想躲开,却有无处可躲。
一丝秋雨一分寒。
朱雀大街上人烟渐稀,只有我一个人失魂落魄地行走在来势汹汹的秋雨中。
好像有东西从眼睛里流下来了,肯定是雨水。好冷,这场雨,下的我好冷啊,真的,好冷啊。
雨丝越来越密,下得我眼睛都睁不开了,眼睛里的东西也越流越多了。我知道,那是雨水,是雨水。
什么都看不见了,什么都听不到了,只有越来越急的风,越来越密的雨,包裹在我的周围。
突然间,雨幕中,一阵马鸣的嘶吼打破了这平静。心下一跳,脚下一滑,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没有人会来扶我。我的脸贴着又脏又湿的青石板,我的四肢疼痛酸涩,我爬不起来了,我想一直这样躺下去。我不能这么狼狈地回家去,可我能去哪儿。
所有的雨点都打在我的身上,世界变得静谧起来。
谢惠连,你看到我这样狼狈的样子,会真心在心底嘲笑我的吧。可惜了,你没有看到这幕由我上演的好戏。
前方传来一阵低低的咒骂声,有人在冲我大声吆喝“闪开”。我睁开被雨水弥漫的眼,眼前却是一辆豪华精致的马车,我强迫自己撑起了身子。那马车的锦绣车帘却在此时被一只白皙优美的手缓缓挑开了一角。
我迷离的视线与那人在雨幕中不期而遇。
“是你,温莞?”疑问的语调,却并没有一丝疑问的语气。冷凝如玉,不掺一丝一毫的感情,仿佛让这冰冷的雨丝也随之凝结成霜。
是我,这样狼狈不堪的我,竟难为你还能认得出来。
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愣愣地望着他隐在车厢内华丽冰冷的脸庞,仿若隔世。我竭力从体内拨出力气说话:“是我,好久…不见,刘浚”
我的意识伴随着那脱口的最后一个字终于全部崩溃,溃不成军。然后我等待了好久,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又冰凉的怀抱。
昏迷之中,我好像看见刘浚那张阴晴不定的脸,又好像看到了谢惠连唇边那抹嘲弄憎恨的笑容,他说,你,是我最恨的人!你是我最恨的人!最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