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修长如玉的手指伸向我的鬓间,我不自觉地惶恐地将脖子往后缩了一下。他像是无所觉,手指灵巧一动,那支碧摇已经悄然落在他的玉白指间。
他出神似的盯着那碧玉步摇,我也紧紧地瞅着,我生怕哥哥一怒之下会让它粉身碎骨。尽管我自己都不清楚为何它将要面临这个下场。
哥哥口中喃喃有词地念着:“碧摇吗?碧摇,碧摇,我以为你已经随她永葬九泉之下了”
我大惊失色之下,止不住地出声询问,“哥哥,你,你居然知道它,叫…碧摇?”这不是应该只有我和他知道的吗?为什么哥哥也…我终于发觉事情有些蹊跷了,这支碧摇里,有秘密。
哥哥顿时拂袖而起,“我知道是啊,我知道哈哈,我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声音陡然洪越,冷笑的面控之下有一丝狰狞和隐秘的悲恸,我一惊之下,竟跌落于地。
他转过头来看着我,神情之中有丝痛苦,有丝爱怜。我也惶惑地盯着他,我的心底有丝丝的害怕逐渐在蔓延,可我希望自己能得到一个明白。我现在是碧摇的主人,它的历史我需要知道。
哥哥摊开手中的碧摇,面色冷清,声音淡漠,“这是谢惠连给你的?他跟你说这支步摇为他亲手所制?”
我不疑有他,直直地点头,“没错,他是这样说的,这难道不是”
“哼,当然不是!碧摇,是母亲的,他是父亲为母亲做的。是属于我们的母亲!”哥哥愤愤地冲我叙说。
我只觉一口气憋在胸中,再难呼吸。心里又急又痛,慌乱之下我一把夺过来那支步摇,握在手心傻傻地直摇头,“不是的,不是的,哥哥你认错了,你一定认错了。世界上相似的步摇有那么多,这支碧摇,是他做给我的,我信他,我信他”
“信他?”哥哥冷笑一声,“我起初也以为是巧合,可是…阿莞,看看那莲花的花蕊处,有一行细细的小楷,你大概从未发现过吧。”
我低头仔细端详,只见那精致纤巧的花蕊周围,果然细细密密地刻了一行小楷,若非细心,肉眼绝难发觉。颇为娟秀的字体,又如此纤小地刻下,绝对耗费超出一般的眼力心力。
我一字一字地费力瞅看,口中不觉喃喃读出:“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看毕,我抬首望向哥哥,茫然询问:“这,难道是母亲所刻?”
“不是!”哥哥立时出声反驳,然后他迅速闭上双眼躲避了我询问的视线,我察觉到他的胸口起伏得异常,似乎在努力压抑着什么。我很想知道,可是哥哥有难言之隐。我们谁都没再说话,哥哥背过身子,面朝窗户。
空气中静谧地流淌着金秋夜里凉薄的寒气。镂花的窗户半开着,我听见晚风在庭院中萧索不堪地吹拂着,一片悉砕。温柔地撩起哥哥细软的墨发,束发的缎带也在风中凌舞。
不一会儿我的面庞上有一丝湿寒,竟是下起雨了。我默叹一声,哥哥的身体方方病愈,那能这样经风受雨的折腾。雨丝细小,却伤身,也伤心。
我起身,伸出手准备关掉窗户。哥哥的声音却又轻轻响起,“不要关它。”我无奈地收住动作,抱怨似地扭过头看他,他的如玉俊颜上已被牛毛雨丝浸出一片湿润,更显柔美。
我心内一涩,掏出怀里的绣帕替他擦拭,不满地抱怨道:“哥哥,你的病才好呢”
他轻轻地摇头,双目忧伤有神地看着我,“无妨的,阿莞,哥哥为了你,是什么都能做的。”
我不满地嘀咕:“我难道叫你淋雨了?”
他哑然失笑,握住我的手,同我一起面临窗外的秋雨夜景。
“阿莞,你想知道碧摇的来历?哥哥跟你说,你总有一天是要知道的,早一天知道,你也可以早一天对谢惠连死心。”
我心中一紧,口上依旧不饶,“是,阿莞一定要知道!”
“碧摇,碧摇,惠靖,”陡然听见一个陌生的女子姓名,我立即敏锐地抬头看向哥哥,不愿放过他脸上一星一点的蛛丝马迹。他秀长的双目幽幽远投,散落在无边的雨夜中,似乎透过这绵延的细雨,看见了悠悠的旧时岁月。
“南国旧事,恍若梦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