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扭过脸来,没有理他的话语,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个绝丽少女的美颜,同此人一样华美,却带着那样淡淡而浓重的落寞
我心下唏嘘,绝色人物即便美胜众人,却有那样不可言喻,或者说,与生俱来的寂寞
那样的女子啊
那两位华贵公子跟在我的身后,我心下诧异,已不由脱口而出,“为何管家不领你们前来?”
“他么,他身体那般年迈臃肿,我们跟在他身后,要走到何年何月?”那狂傲之徒紧随我身后,神色平定,似乎在说一件极平常的事。
可听闻此语,我心下顿时着恼,火气上涌,管家伯伯从小看着我和哥哥长大,于我们兄妹而言,如若亲血长辈,竟被此人说得一钱不值!我心下恼恨非常,面上却只能平静如水,“公子所言甚是!”
那人已与我并排,我微微偏过脸,他朱唇微翕,终是未语。
凉亭不一会儿便走到了,我站在台阶前,怎么也无法挪步上前了。哥哥正挥笔专心点缀蕊心,颂玉立在一旁瞧他作画,神情专注,双眸似水。
神仙眷侣也不过如此,我兀自遐思,秀丽男子一个踏步抢上我前,我讶异地盯着他,他颀长秀美的身姿背对着我,声音幽幽,“璧人一对,果真佳配”
哥哥的画笔轻轻一抖,鹅黄色的颜料污了芙蕖大半的花瓣。我注意到他的蝶衣长睫微微一颤。
心里暗暗可惜,我郁闷地准备上前跟此人理论,哥哥好不容易有空暇为我画一幅芙蕖,全被此人搅毁了!我刚向前踏上一步,却觉得手臂猛地被人向后一拽。我错愕地望向身后之人,他依旧冷漠而平淡。
哥哥缓缓将画笔放好,整理了一下锦服,他的美逸面容依旧平静,可我却从中发现了一丝波澜。
他十分端庄地冲秀丽男子屈身做了一揖,音色清扬,听不出起伏,“微臣参见太子殿下,始兴王。”
我的脑袋轰的一声炸开,太太子!我刚刚居然想找太子理论!我楞楞回首,身后之人居然就是传说中的“始兴王”刘浚,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皇子!难怪此人如此眼高于顶,自命不凡。
我自以为然也地点点头,不失感激地看了一眼身后之人,虽则那人依旧面若冰霜。
颂玉先是一诧,却也连忙叩首,那位太子殿下不疾不徐地走近,扶起她的手臂,“果真是位难得一见的美人,也配得过温殊了。”他背对着我,我看不清他的面容和眼神,但却清清楚楚地看到颂玉脸上红白相杂,处境尴尬,而哥哥也不好解释。这位太子,身为一国储君,却来找个小女子的茬!
我急忙踏前,不动声色地对哥哥说:“哥哥,太子殿下与始兴王特来看望你,我原先不识他们的身份,有所怠慢,不如我和颂玉先行退下,你们且细谈。”
我轻轻拉过颂玉,不料太子却伸臂一挡,“如此良辰美景,少了沁心香茗怎可?我远道而来,却也想讨杯茶水。想请两位佳人沏上一壶好茶来解解渴,不知温殊可否舍得?”他眉角一挑,深邃视线投向哥哥。
我望向哥哥,他稍稍垂下了面容,我瞧不清,低低的声音传来耳畔,“无妨”
我端着托盘,单薄丝履踏在碎石小径上,冲身边的颂玉低声耳语,“那位太子为何对你不怀好意,难道你们曾有过节?”未等颂玉出声,我已不解开口,“可是怎么会?你们不可能见过的”
“傻丫头,我们怎会见过,我自小与你相伴相随,形影不离,我的一切行踪你难道不知?”她唇边的笑容浅浅,声音疑惑而惆怅,她大概还在为哥哥未替她解围而忧伤。
我用手肘触了她一下,故作轻快道:“别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你还想让哥哥喜欢你不是,可别长出皱纹了”
她恼羞生笑,伸手作势打我,“鬼丫头,你在说什么?”
我将托盘举起一挡,冲她吐舌头,嘻嘻笑道,“可是说到美人的心坎去了…别打别打,这茶水要溢出来的,那位着人恼的太子还等着呢”
我们一路笑闹,银铃之声洒满一路,将到凉亭时,又立即收笑,一副安静乖巧的淑女模样,我冲颂玉使了一下眼色,她没理我。
我将托盘上的青瓷杯端下,一杯一杯递于太子和哥哥,他们正坐于石凳上谈论国家大事,一下外敌,一下内政,反正我是无法参与进去,也听不懂。颂玉静立一边,我怕太子会找她的麻烦,所以还是坚持自己上前送茶。
我眼觑着太子殿下那兴致勃勃的模样,此人不是说口渴吗?这会儿与哥哥谈的兴起,也不怕浪费口水了呢。
我心下暗笑,另一位人物坐于栏杆之上,手上握着一把小石子,也不知从哪儿弄来的,不时地挥臂掷向池中,溅起一波波不平涟漪。
此人会无心政事?只可惜他有那样的身份,再者,他这样的人距离权力中心这样接近,不会对权力这东西不动心恐怕此时的无心只是伪装吧
我心内不齿,端着托盘上剩下的清茶一杯递于他面前,音调依旧尊重,“殿下,请用。”
他视线未移,依旧盯着碧波池,声音沉沉,“放那儿吧,本王暂且不渴。”
我将青瓷茶杯放于他身边,心想你爱喝不喝,反正再见无期。
我冲他略行一礼,恭声道:“温莞告退。”我缓缓退身离开。
他又向池子那头远远抛出一颗石子,碎玉般的声音再次深沉响起,“你刚才笑得很是欢心呢,在人前却又做出这副小心谨慎的模样,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我立时顿住脚步,愣愣望着他,这人为何总和我过不去?他将手上剩余的小石子全数扔进池中,优雅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