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想到谢惠连,他能否符合哥哥口中的标准?
心下想着,我不由怔怔开口,“哥哥,谢氏子弟,你以为如何?”我低低地发音。
“他们?故作清高罢了!陛下早已对他们心怀不满,王谢二族自恃高门,多有狂妄之徒,毕竟王谢乃是屹立百年而不倒的大族,流传至今。可是如今的王谢门人鲜少受到重用,陛下对其多有忌惮当今这些人中,有几个能抵得上他们的先辈?差之甚远!也不过徒有虚名而已!”哥哥一向沉稳的面色竟第一次那样明确地显示出不屑与倨傲,令我心慌。
“是吗?”我的声音轻轻飘飘,如同冬日建康的细雪,随时会融化在寒冷的空气中。
“阿莞,你何时对王谢门第起了兴致?”哥哥一脸戏谑。
我的面颊烫了起来,却又忍不住地开口,“哥哥你识得谢惠连吗?”
“他?我怎会不识”哥哥原先轻快的声线倏然下沉,令我猝不及防的转变,我的心随之下沉。
“谢氏一向与刘义康关系密切,虽然他此时身处豫章,但是他们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不可能真正断绝,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说得就是这群人。阿莞有所不知,谢惠连那个人,他曾是哥哥的同窗。但他也曾是刘义康门下的幕客,做过府曹一职。檀祖父之死与这些人岂能脱了干系当年的变故,能少得了这些好谋士的推波助澜所幸的是刘义康失势,他们也跟着如山倒。谢惠连,他是不可能再有出头之日的,只要有我温殊在的一天!”他的眸色愈发深沉,暗如寂夜般的凤目深不可测,蓄满了深深的仇恨。
“当年的那些人,一个一个,我绝对不会放过全部!”
我的思想远逝,那个身穿布衣、淡然出尘的青年,没有了
哥哥用手支了一下我的臂,唤回我此时神游天外的心志,“阿莞,想什么呢?今日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人?”
“啊没有,明修跟我提及过的所以今日询问一下哥哥此人的底细”
“谢惠连,此人妄悖得很,与他的族兄谢灵运真真可谓一丘之貉,果然是一样出自陈郡谢氏之族的”哥哥不屑的气息呼出,我光洁的额头上一阵又一阵的寒意涔心。
我扬了扬手,冲哥哥满不在乎地道,“哥哥,你难得有空暇,今日好不容易陪我一次,说这些扫兴的做什么?你还没用早膳呢,这是我亲手做的香米粥,可香了呢,哥哥来尝尝吧。”我起身将书案上得木盘端过,递到哥哥的面前。
哥哥的俊眉微微蹙起,假作纠结地冲我略一埋怨,“果真是阿莞做的?这叫为兄如何喝得下。”
“哥哥,你说什么,别的人可喝不到呢,连颂玉都没喝过,我最近的厨艺大涨!”我腮边一鼓,佯怒地锤了一下他削瘦的肩,力道轻轻。
“恐怕颂玉是不敢喝吧”哥哥微笑地接过瓷碗,端起香米粥一饮而尽。
我无语地扶了一下额,哥哥干嘛把话说得这么透
哥哥十分赏脸地把粥喝得干干净净,还貌似意犹未尽地咂咂嘴,我开怀地掏出一方丝绢递给哥哥,“哥哥,待会儿帮我画一幅芙蕖吧,让妹妹观摩观摩,我的画艺总不见长”
莲花池小而精致,碧水荡漾,芙蕖待放。我举目望去,哥哥正在对面的凉亭作画。
他今日没再束冠,着一套白色锦服,乌柔黑丝随风而扬,说不出的风神俊秀。颂玉婷婷立于他的身边,娉娉之姿犹如冬梅,纤纤十指正在为哥哥调剂颜料。
我在心中暗赞,才子佳人,此情此景,宛若写意。
幸亏我方才机智,托了天热为借口出了来,哥哥难得有时间在家,我也要撮合他们。只盼颂玉千万别教我失望。
夏日炎炎,我坐在池边的青石板上,将飘逸而下的裙裾撸到脚踝处,脱下了纯白丝履。我的心已不知该飘向何处。
谢惠连,原来你没有向我提及哥哥,是因为你觉得有愧于他吗?原来你所谓的摒弃荣华,是因为你根本不可能得到它们!原来你所有的超然外衣全部都是伪装的!全部
恼恨和痛意形成一层又一层的壮阔波澜,卷没我的心志。我憎恨,我心酸,我恼怒,我失落,全部都是为了那个人
我伸出一双洁白的柔荑,拨弄着淡绿色的水波,看着那一圈又一圈渐渐被扩大的水纹,与我如今的心绪几何相似?几尾调皮的小鱼不时从我柔嫩的指尖钻过,痒痒的触感,可我笑不出。
莲花池边种植着一排排枝繁叶茂的蔷薇,蔷薇有刺,树身恰好遮住我的窈窕身影,纤细的手指摩挲着那片片滴翠的绿叶,一条条不规则的叶脉正向我默默吐露生命的法则。
美景在此,可我的心,容不下
心下正独自怅然,不期然的,那一串串陌生的音符传入耳畔,令我惊心,“温殊,生了病怎么不在房内好生歇着。”
这声音,我貌似在哪里听过
心神一阵恍惚,我在脑海里急速搜寻这声音的主人。指间顿时传来一阵麻痛之感,我抬眼望去,不由低呼了一声,居然被蔷薇刺到了
我低着头用唇吮吸着指腹上的嫣红,不禁在腹中暗诽。眼角的余光,有两角华服的下袍突兀钻入有两角
我心神一震,我现在的这副模样,与闺阁淑女绝缘
始兴王,相信大家能猜出是谁,太子殿下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