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华悠悠转转地匆匆流逝,不知不觉中,当初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已经长成了娉婷少女。
建康,初夏,柔和的微风犹带温暖轻轻地拂向大地,吹在南国的人们脸上,熟悉而舒适,万物正以更加绿意盎然的蓬勃朝气面向世间展现生机。以建康为中心的刘宋王朝在经过武帝和文帝的励精图治下呈现出一种绝世迷人的风姿。
建康,我爱这座生我养我的城市,我成长中的所有痕迹都因它而存在。
绿柳低拂着如镜般透明的秦淮水面,丰沃碧青的莲叶萋萋含烟,亭亭而立的莲花含苞欲放。碧波荡漾的秦淮河,整洁繁华的街道,美轮美奂的台宫,吸引着世间任何一个人的眼球。而比它们更具魅力的是,清雅的文人名士,潇洒的贵族少年,以及妍丽妩媚的采莲少女和她们莺啼般的婉转歌喉,无不是这座美丽城市中的一道道亮丽风景。
相比于清新柔美的南国,人们总是相传千里之外的北朝是怎样的荒凉,北朝的人们总是粗鲁而无礼,他们根本不懂得何谓礼数和教养,人们一方面对它很好奇,一方面又想对它敬而远之。
我对北朝根本毫无好感,甚至很是厌恶,在南朝绝大部分的人们都有着和我同样的感情。这是一种对本国自发的拥护,和对外族的抗拒,毕竟没人愿意成为亡国奴。
不过感情归感情,我也不是男子,不想一天到晚考虑政治这种无边无际跟我八竿子打不着的东西。如果我能替哥哥选择,我愿意和他一起远走,离开政治和权力,找一个清静优美的好所在无忧无虑地生活。
可我同样清楚,哥哥多年来所受的尊贵教养,血液里流淌的高尚血统以及他发自内心深处的骄傲,都不会允许他一生平平凡凡,庸庸碌碌地度过。这是我们家族男性光辉的象征,父亲如是,哥哥更是。
南朝和北朝得打仗了,可这不过也只是传闻,在距上次与北魏开战已有十四年时光的今日,这种言论已经流传了许久,这是茶余饭后男子们最有兴趣的话题。
我想一个男子无论外表有多么温雅,他的体内都流淌着一种嗜血的血液,那似乎是某种男性的本能,只是被他很好地隐匿了。
关于彭城王的一切似乎已从我和哥哥的生命中淡去。元嘉十七年,我十一岁那年,彭城王的手下却乘皇帝得病之际聚众谋反。皇帝采取断然措施,收杀拥戴彭城王的领军将军刘湛等人,罢斥彭城王刘义康。改授其为江州刺史,出镇豫章。
他远离了建康,也远离了我和哥哥的视线。
我今年已经年满十六,女子最珍贵的二八年华。
我去年刚过了及笄礼,还记得及笄的那一天,哥哥送了我一副画笔,毛色纯正,触感柔顺,应是价值不菲。他得知我近来迷上了丹青,其实我只是喜欢画芙蕖而已,对其他的事物我可都提不起兴趣了。但即便我每天都在认真努力地画着一株株的芙蕖,却从来没有画好过一幅。这总令我灰心,可我从不放弃。
为此哥哥叫人特地在花园里凿了个莲花池,他说对着真正的芙蕖才能画出其神韵来,可我画笔下的芙蕖也没因此好看过多少,对于丹青我好像真的没有多大天份,倒是哥哥根本没时间练习却画的比我妙得多。
如此看来没天分果真是画不成画的。
及笄那天哥哥别具感慨地对我说:“一转眼,我的小阿莞都长大了,成了大姑娘了,再过不久你大概也要离开哥哥了,哥哥一定替你找一个世间最好的男子,只有这样才能配得上我温殊的妹妹,配得上哥哥的阿莞。”
其实我还没想过要嫁人呢,天天被另一个陌生男人管束着,要多不自在就多不自在。现在虽然不能出门,可哥哥在家什么都依着我,我不知道世界上还有哪个男子能比我哥哥更优秀,更有资格来管我的,反正我是没遇着。
所以哥哥说着这话时,我权当没听见,偎在他的胸膛里,眯着眼睛不说话。
哥哥大约晓得了我的心思,他修长的手指细致温柔地为我梳理着光可鉴人的墨丽长发,发出一声低低的叹息,几不可闻,“哥哥何尝能舍得下你呢,阿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