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愣愣不语,程明元象征性的咳嗽了下,目光变得更深邃。
不明白他何出此言,纪念在强大的气流下咽口口水,道:“我,我觉得学长很好啊,温柔体贴,而且很有善心。”
“但不管怎样,你们是不可能的!因为他妈妈的早逝,城儿对很多事情都很淡漠,唯独你。”程明元在她脸上扫了一圈,浓黑的眉微微皱了下,“纪小姐,我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喜欢你?”
身子不由得弹了弹,话脱口而出,“叔叔,我想你弄错了,学长他……”曾经的厉声指责犹言在耳,她辩驳的声音慢慢低弱下来。
并不是她对爱情后知后觉,而是一直以来她整个心思都扣在路钧笙身上,从没想过要主动去挪一挪其他人摆好的位置。就比如一间古香古色排满物什的房间,将门窗上锁后,无论时光如何流迁,当再次撕开尘封的封条将雪亮的照明灯打下来时,那些搁置在心海的固定位置是始终没变化的。
“前不久,我答应了路家的联姻,这个消息很快就会传播出来。既然城儿走在了布满荆棘坎坷的仕途上,做父亲的当然希望他能有个非常强大的后盾,在他可能跌倒的时候助他一臂之力。”
心蹦蹦惴惴着,呼吸几乎跟不上它的频率。
“叔叔,你不用担心,我和学长的关系永远不会改变的。最近因为我有些事需要他帮忙,所以……”
“所以我来告诉你。”程明元径自说道,像是毒蛇在“嘶嘶”吐着信子,准备对敌人进行最致命一击。“至少在城儿大婚前,你们不能再见面了,这是路程联姻的条件。”
程父当然知晓眼前这个女孩曾经与路家的关系。本来依着程家的教育,他并不一定要逼着儿子娶个家世不凡的女子,也愿意支持儿子喜欢的一切,但他同样不想惹祸上身。从几次和路家那边人的谈话中,可以很明显听出路家人不希望他们与这个女孩扯上关系。
纪念嘴角颤抖,脸色由红变青,最后是一片惨白。
人在黑暗悲伤的苦海里呆久了,会感到绝望腐朽,慢慢就更留念温情阳光。就好像她整个人被黑袋子严严实实罩住,程城就是从那微小缝隙里透出的唯一一点星光,而如今,绳索越勒越紧,光亮即将被夺走,不复存在。
“我……我知道该怎么做。”
身体里面好像长了把锯,要从里面将她撕裂了似的。
回到酒店时,她在点着幽亮灯光的长廊看到了路钧笙。他好似卡准了时机的狼,步步逼着猎物主动走到自己爪子下。
“东西,我已经派人帮忙收拾好了。”他吁出一圈一圈的寥寥青烟,声音低哑。
纪念咬着牙,瘦小白皙的手紧紧地抓着身侧的布料。她觉得目前的情况真是荒谬,荒谬的可笑。先是这个男人将她推到悬崖边上,把她的人生搅得天翻地覆,然后他莫名其妙又冲过来,不由分说的要带她走。
要带她去哪里?悬崖地狱或烈焰,她哪一处没走过一遭?她想笑,讥笑、冷笑或者傻笑都比无声的悲痛要好,但她没有半点多余力气做这些简单的牵动神经。纪念双拳紧握,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麻木的走到他跟前,她听到自己冷静的说:
“开枪吧。”她真不想再痛苦绝望。
他弹开烟蒂,眸子映着两泓深潭。
“把射进你胸口的子弹还给我,不,随你开多少枪,直到你感到泄恨满意为止。”她浅褐色的眸子中带着一种死气。
“那不是最残忍的做法。”
她眨了下眼睛。
“你爱我?”迟疑的句子,肯定的语气。
她一震,“那是曾……”
“现在依然爱着?”他目光格外犀利,目不转睛睨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挑起唇角,很想否定他,就像他们否定她的世界,她的存在一样。
“现在,你是爱我吗?”他还是一脸冷寂。
“是的。”这一定不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纪念很想给自己的心脏注入一剂凝结的毒药,才能止住对那个人不规律的心跳,才不至于还对那个人还痴恋不休。不由得,她恼恨起来,怒视他的瞳仁里着了火,“你要怎么样?你究竟想要我悲惨到什么地步……”
话音未落,唇就被覆住了,余音悉数被吞没。他狠力扣住她的腰,不容抗拒的和她的舌纠缠了起来,霸道而激烈。仿佛他不是在亲吻她,而是要这样将她的血肉神智全部都吸入自己的胸腔,融入自己的骨血,即使到死去,也能不分离,一起化为天地间的灰烬。
“我要你在我身边眼睁睁看着路钧笙消失,看着你爱的那个路钧笙被残忍冷酷取代,这,才是对你最大的惩罚。”
路钧笙知道有样期盼多年的东西真的要消失了,同时他更清楚,另外一种东西将迅速根植在她的心脏——她恨他,会恨到刻骨铭心、永世难忘。
这样,就足够了!
冷酷的声音有点遥远,过了好一会儿,纪念才咀嚼出这话中的意思,霍的打了个哆嗦——
他要取走她捂在心窝里那个逝去的爱人,他要夺走她午夜梦回的甜蜜回忆,他要让她只活在仇恨冰冷中!她面上布满了惧意,一步一步后退着要逃离由他所散发出来酷寒气息,那是一片千里冰封的海洋。
她拼命摇头。
“不,你不能够那样做。”我会恨你,一生一世都恨你。
全都乱了,身体感官也盲了,手脚开始不听使唤。黑暗笼罩住意识,包裹住脉搏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