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陋干净的大排档,春风浅过。
程城给纪念夹了一片牛肉,故意取笑她,“现在你当了公司副总,档次倒低了。”
火锅咕咕翻滚,腾着袅袅烟气,纪念包了满嘴食物,口齿不清,“哎,我现在比以前还穷。”
“不过,也就这样的地方才有敞开肚皮吃的食欲。”程城像想起什么,从口袋翻出一张卡片推到纪念面前,“我这次去考察无意结交了一个朋友,他们的公司刚好也涉及到你家这个行业。他是业务部经理,你可以联系看看。”
“什么公司?”
“R.G国际。”
“什么?”纪念惊,手中的酒杯一抖。原依画曾提过,这可是全国排名前五的大公司,它的电子技术在国际都颇具知名度。总得说来,R.G国际甚至比路氏集团更胜一筹。
纪念不想因为自己而让程城欠人家一个那么大人情,官场比商场更凶险,一旦被政敌抓到把柄,轻则牢狱之灾,重则杀身之祸。
“学长,不用了,公司现在还好。”
“你考虑考虑,我只是为朋友牵线,没什么大碍的。”程城知道她的担忧。
她当然不会让程城卷入一丁点可能的风波里,于是不在焉的应了句,低头啜了口小酒。
程城猛灌了几杯酒,瞅着她,低声问,“他……路钧笙回来了,你怎么还不开心?”
“你也知道了?”纪念抬起水润的眸子。
“电视、报纸上都是他的新闻。”
纪念极为勉强地笑了笑,“我开心,看到他好好的,比什么都好。”
程城的心一钝,疼痛和释然一起交缠。纪念终于能从那个男人的阴影下走出来,而今后,他们也不可能会在一起,但他同时也清楚,无论世事如何变迁,路钧笙将是纪念世界里永远无法分割的一部分,没有人或物能驱逐。
这时,程城的电话铃乍响,他看一眼号码,接起。不知里面人说了什么,他的脸色越来越凝重。一会后,挂了电话,程城拿十分抱歉的眼神看着她,“对不起,纪念,我有点事必须要去处理。”
“哦。”纪念喝酒的空档,已察觉到他脸色不对,淡淡说道:“那你先走吧,我等下还要回公司。”
程城起身拿起椅背上的大衣,摸摸她的头,“你自己小心,到了家给我电话。”
“嗯,学长再见。”
纪念朝他挥挥手,一个人静静坐着,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她酒龄不长,奇怪的是,感官又像很早就熟悉了这种液体流入喉咙的滋味……
晚上九点半,阿生收拾好东西准备关门,就见店前的台阶上有一团黑影,他走过去,见身影有些眼熟,微一踌躇,推了推坐地上人的胳膊。
当纪念抬起脸时,他顷时吓住——
那是一张布满泪珠的脸,眼睛红肿,下唇已经被咬的血迹斑斑,有几缕已经流到下颌。
阿生慌忙拉她起来。
“阿生,对不起。”喝得迷迷糊糊,她没去上班,驾车在全城兜了一圈,后来还记得要再找阿生道歉,又跑回来。
阿生一听,微微勾唇露出笑容,表示他已经不在意了。
在看到那张脸上浅浅的笑时,纪念仅剩的神智,一点点流失……
“路钧笙。”她霍的抓住阿生的手,哭得稀里哗啦,“路钧笙,你那次说恨我。我信了,你是真的恨我,从此以后,我不会再来纠缠你。”
后来,她也不知在哭诉什么,更多是喃喃路钧笙的名字。哭着哭着,眼睛越来越疲劳,闻着浓浓的奶香味,纪念阖上眼眸,意识飘远。在酒香四溢中,她做梦,梦见了路钧笙,他很温柔,温柔的抱她,温柔的为她拭去眼泪,温柔的亲吻她,亲吻她的眼睛、脸颊。
吻,轻柔的如羽毛拂过,像对待世上最易碎的珍宝一样。然后,有滴温热的东西落到唇上,她尝到了泪珠的咸涩味,那滴眼泪似乎镌刻着深深的悲哀。
悲伤,挥之不去的悲伤。你为什么悲伤?又是谁,让你如此悲伤?难道你恨我,也会悲伤吗?
路钧笙,你,让我流不尽泪。
“路钧笙……”纪念猛地睁开眼睛,人弹坐起来。
“在。”
纪念眨眨眼,诧然,“依画?我怎么会在家?你怎么会在这里?”
“副总,现在是周六北京时间九点整,已经过了我们上次约好的‘八点见面’整整一个小时,您还打算睡到什么时候?”
“啊,对不起,依画。”纪念抓抓凌乱的头发,翻身起床,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毕。车开了一段路,她心底还纠结着自己怎么回的家,那副苦苦思考的样子太明显,以至于一旁的原依画无法故作不知。
“我昨晚十点左右,想打电话再提醒您一次约定的时间。但电话接通后很久都没人说话,我还以为是信号问题,挂了再打,就听到您醉酒的胡言乱语。”
“我说了什么?”心提到嗓口。
原依画见她一脸期待紧张的模样,故意停了半响,才答:“您只是胡乱嘟哝,我听得不清楚,所以也不知道您究竟在哪里,挂了电话后,就收到一条信息,上面写您所在的地址。后来,我就赶过去接您了。”
看来昨晚她一人心情不好,连带着闹的两人鸡犬不宁。
“下班还麻烦你,真是抱歉。依画,你以后就直接称呼我‘你’或纪念,不要再‘您’啊、‘副总’之类的,那样很生疏。”她心里已经自动将原依画归为朋友一栏,不,应该更胜。对面这个聪明干练的女人,如果她愿意,纪念甘心称她一声老师。
“那样是我对你的尊敬,纪念。”第一次听原依画称呼自己的名字,纪念不由坐直了身子,张大眼睛看着她。
“你不知道你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