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意桑、桑师傅的意见,”李大炮一着急就结巴,“把它直接和金属接触行不行?”
“那你说说有啥好处?”小刘对李大炮总不十分信服。
“那,让我说,我就说。”李大炮忽地站起来了,“这样把镁砂膏层直接和金属贴上,就使铸型结实,又能使铸件表面光滑……”
“对!我跟大炮想法一样!”赵虎子也当仁不让。
你一言,我一语,一下子变成技术讨论会了。李守才听了工人们的七嘴八舌,觉得都不是无稽之谈,有的还是他几天来在资料室所没查到的,特别是老桑布的那句话,更提醒了他。
“老杨,又想一块去了!”李守才又见戴继宏向杨坚笑着说了一句。他不由又一惊,怎么?他们也已经都想到了?他有点坐不住了,正好,戴继宏又说:“王永刚同志,我们请李主任来一块研究一下吧?”
“还用请吗?”王永刚笑着说。其实,他早已发现李守才来了,他想让这位老工程师先听听工人的意见,因此,就装作没看见。现在,他觉得工人们对问题考虑已经成熟了,于是就向李守才坐的地方,说了一句大伙常说的江湖话:“李主任,‘出山’吧!”
李守才不好意思地站起来了。大家见了他,不由都吃惊地说道:“李主任已经来了?”
“刚来,刚来。”他掩饰地说了一句。
杨坚和戴继宏一齐走近了他。
“李主任,我们的配方,您看一看。”杨坚把一张涂满油灰的纸递给了李守才。小刘连忙把一条自制的木凳子送过来,说:“李主任,请坐下看。”
“谢谢,谢谢。”李守才只顾看砂子配方了,并没有坐下,惹得大家都笑了。
看了数分钟,他突然向杨坚问:“这是谁的主意?”
“老戴、张师傅、桑师傅一块儿琢磨的。”杨坚答道。
“试过了?”
“昨天试了几次,总觉得还不大利索。”
这时,戴继宏已把昨天试验的试件拿了过来,他说:“李主任,您看。”
看了这个试件后,李守才心里不禁有些惭愧,下边试验都做了,自己连配方都还没看,实在没有尽到责任。他抬头一看,只见工人们正围着他,用疑虑的目光望着他,这又使他感到有些委屈。他随即说道:“大家还各就各位干活,该挖地坑的挖地坑,该搅砂的搅砂,别都围在这儿。”
戴继宏接着说:“对,大家干活去吧!”
呼啦一下,工人们都散了。不一会儿,就听风枪嘟嘟,风铲哒哒,尘砂滚滚,马达呜呜,天车的铃声也不断响起来。王永刚说:“李主任,你跟老杨他们商量这事吧!我还得跟张师傅学干活去。”
“您不参加点意见?”杨坚问。
“这专门问题,我插不上话儿,你们多商量,问题搞准了,告诉我一声,免得到时候我插不上手。”说罢,便往张自力的跟前去了,他早就正式向张自力拜师学艺了。
李守才、戴继宏、杨坚三个人,便在一个角落里坐下来,研究着那个配方。戴继宏又把最近一天试验的全部细节讲了一遍。李守才耐心地听了,他感觉工段里做的工作已经很多了,他们考虑的路子也对头。他也把自己这两天摘下的有关材料,向他们俩作了介绍。之后,杨坚又把他准备进一步试验的初步想法说了说。最后,他们进行了反复研究,确定了一个新的包砂试验方案。
“试试看吧!”李守才信心不十分足地说,“我翻了几天资料,也没找到一点现成的东西。这次,碰碰运气,也许有可能成功。你们昨天那个试样还不错,不过……”不过什么,没说出来,但却说出另外一件事:“老杨,铸造缩尺的问题,看样子还得你帮老梁斟酌一下,他这个人……”他本想说梁君对工作太不负责任,或业务上能力不大足,但这与他对梁君平时的评价是矛盾的,因此只好改口说:“他身体不大好,你帮他一下。”说真的,他对杨坚的工作态度,还是比较放心的,遗憾的是这小伙子的意见常和他不一致。
对领导分配的工作,杨坚向来是不讨价还价的,他满口答应说:“好吧!我和老梁多研究研究。”
这一天,李守才多半时间都留在车间里了。检查了一下地坑挖掘的情况,砂子拌得匀不匀,石英砂和水玻璃准备情况,并提了一些具体意见,戴继宏和工人们也都接受了。等他走后,小李说了:“都像今天这样嘛,还不大离儿。”
可小刘却有自己的意见:“就怕是兔子尾巴——长不了!”
老桑布接着说:“那咱们就想法把它拉长些好了!”
说得大家都笑了。
王永刚问戴继宏说:“下一步准备怎么干?”
“明天再试验一次,”戴继宏把下一步试验的意见向王永刚汇报了一下,并征求他的意见说,“王永刚同志,这么干行不行?”
王永刚说:“就照你们意思干好了。多试几次好,别怕!失败了,就重来!”临下班时,他又向戴继宏说:“明天厂里可能开会,我和李主任就怕赶不来,你们自己做好了。”
事情就这样定了。
第二天,一上班就又进行试验。
试验由戴继宏亲自操作,杨坚做他的助手,其他工人在一旁观摩,目的为的使大家都掌握这种方法。
戴继宏先把模子的一半安置在模板上,又在板上放上一个框子——型箱,放正以后,杨坚自动地拿起铁锹,把造型混合料逐渐向型箱中填。这时,只见戴继宏轻轻地抡起手锤,用力地、适度地舂实它,直到整个型箱满满的为止。
所有的人都凝神聚思,屏住呼吸,眼光都射向戴继宏的手。
戴继宏又把型箱翻转过来,百把斤重的型箱,戴继宏拿起来如同拿一件儿童玩具,面不改色气不喘。之后,又使模子朝上,再在下型箱上,放起上型箱;在模子的下一半上面,放上另一半模子,同时,在上型箱中放上两根小木棒。
“放这两根小木棒干啥?”小刘碰到问题就好问。
“你马上就会明白了!”戴继宏说。
“嘿!还卖个关子呀!”
惹得大伙笑了。
这时,杨坚已经在上型箱中填满了型砂,戴继宏又用力把它舂实。
“注意,小刘!”杨坚提醒小刘说,“看那两根木棒干什么用的。”
这时,大家也都把注意力更集中了。
只见戴继宏轻轻地把小木棒摇动,并且小心翼翼地把它拔出来,放在一个固定的地方。
“这地方留下两个小窟窿,这就是浇口和出气口。”戴继宏解释地说,“就像人的两个鼻孔,喘气。”
“关子还在这里呀!没什么了不起的。”小刘说。
“这会儿,你该聪明了!”大炮爱在这种时候哄他。
然后,戴继宏和杨坚又分别把半型箱中的模子取出来,戴继宏又挖出一个浇口通道,让浇口同型腔连起来。
“嘿!想得可真妙!”小刘看了看戴继宏娴熟的动作和精巧的设计,不禁赞美道。
“要不然人家就当工段长了?”郑心怀讨厌小刘对戴继宏的称赞,因此就想顶他。
“怎么,不服气?让你来干好了!”
“小刘!”张自力瞪了小伙子一眼。
这一下很有效,连老郑都闭上了口。
那边,戴继宏已经把上下两个型箱对好,并在上边加了一块压铁。
机灵的小刘,赶忙去叫天车:“小张,该你的了!”
“得令!”在高高的空中,张秀岩用清脆的声音答道。“丁零零零零”,随着一连串响声,天车开过来了,好像她早就做好了准备。
天车垂下长长的钩子,套上安全卡,挂上型箱两爪,由戴继宏护送,运往浇铸场。
正好,炼钢车间正在出钢。在滚滚烟尘、纷纷钢花下,小刘向“炼钢”的一位工长叫道:
“呔!我们这边饿了,送点吃的来!”
这是他们相互之间的暗话,意思就是“铸钢”现在需要钢水了。
“炼钢”的人当然早已注意到这一点,他们把大部分钢水注入钢锭模后,就一下子把钢水包引到这边来,一个调皮的炼钢工,手持钢钎大声说道:
“呔嗨,闪开!‘元帅’升帐,两厢伺候。”
“嘿!瞧神气劲!”小刘把嘴一撇,当他向钢水包一看,又有点不满地说:“就留这么一点。”
“怎么,嫌少?”那个炼钢工说,“有点残茶剩饭,就足够你们饱餐一顿的了。”
钢水包发出炽烈的热和光,烤得人们浑身燎燎的,但是,他们和钢水是老交情了,越热越亲切。只见戴继宏持住钢水包,对准铸型浇口,迅速地浇注起来。钢花在他的周围飞舞,热流向他身上猛扑,他一点也不去理会,不一会儿,就见管口也射出红色的热流。浇铸完成了。
现在,就等着看结果了。戴继宏向大伙儿说:“咱们还各就各位,做原来的活儿,到明天上午,再看结果。”
张自力说:“稳一点吧,晚几个钟头再看好了。”
杨坚也同意张师傅的主张。
“那就明天下午下班前看吧。”戴继宏向大家说。
人们焦灼地等到第二天下午。
五点钟下班,四点整,大型工段的工人们便都来到试样浇铸地方。王永刚和李守才本来也预备来的,因为厂里召集开会去了,没能来。梁君的头疼还没好,当然不会来。杨坚根本没离工段,想把他赶走也不行。
砂型还老老实实地待在那儿,谁知道它内部起了什么变化?
戴继宏镇定、沉着地拿起手锤,小心地沿着型箱边沿敲了起来,然后,用力震动型箱。
“小张,上车!”小刘又向站在一旁观看的张秀岩发号施令了。
戴继宏说:“不用了!”说罢,用力一托,型箱侧立起来了,箱框取了下来,拿起锤子猛地一击,砂子向四周飞溅,一个灰黑的家伙抖落地面。
“啊!出来了!”大家惊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