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内,明教张灯结彩,笼罩于一片喜庆的气氛。
新任教主罹烨即将迎娶回纥公主珊罗娅,以巩固扩大其势力。
大光明宫内,来往侍从络绎如浮云。
远方,送新娘的队伍正越来越近,茜色软轿,四角挂着龙子幡,婀娜随风流转。
踯躅青骢马,流苏金缕鞍,赍钱百万,杂彩百匹。
夜幕降临,烟花齐放,新娘自软将而下,罗裙飘然曳地,精妙无双。
雪狱之内,关押着众多受伤的教徒,他们东倒西歪,无法愈合的伤口阵阵疼痛。
曼璃坐于牢狱内的干草垛上,望着高窗外烟花盛放的天空出神。
她的手上,脚上,都带着沉重的拷链,走一步便是‘哐当’作响。
就快要死了吧,等到那人婚礼结束,蛊毒一到,自己便会狼狈死去。
坦率而言,她心里还是在害怕,毕竟曼璃只是十九岁的少女,若是一剑取其性命倒也来得痛快,可这慢慢的折磨,总是令人生不如死。
想到这儿,她不由感到有点冷,于是抱紧身子坐在干草垛上,独自品尝着这越来越近的死亡气息。
夜,愈发深了。
高朋满座的大殿中,歌宴未休,唯见那珠歌翠舞,急管繁弦,缠缠绵绵,映着西楼残月。
就这样,不知欢腾歌舞了多久,终于到了酒冷人散,众人扶醉而归之时。
席间杯盘狼藉,新郎挽着云鬓微乱的新娘步入洞房。
青庐人定,星霜漫天。
山间朱阁内,珠帘尽卷,罗幔飘飞,麝香配制的蜡烛上,烛光氤氲四散。
纯白狐裘铺散开来,软塌上的人乌发垂丝,略带酒意,他注视眼前正巧笑艳舞的绝美女子,眼神恣意地迷乱。
珊罗娅身着红色罗衫,腰间腕上铃铛作响。她按着节拍旋舞,飞扬的舞裙亭亭如盖。
轻盈似燕,娇软似莺,珊罗娅此时正跳着一曲香艳奢靡的《春莺啭》。
只见她越舞越急,媚眼如丝,指尖旋转出曼妙的动作,仿佛是跳累了,她一个回身倒入自己的新郎怀中,手中不知何时已然多了一樽酒。
暗淡的烛光下,她妖娆地伸手环住罹烨的脖子,献媚般递上了酒杯。
罹烨微笑着接过金樽,他微醺的容颜,带着如流光水月般的魅美。
珊罗娅不由看得出神,而罹烨手执酒杯却也不喝,只是暧昧地前倾,靠在女子耳边,宛如情人细语呢喃,“珊罗娅,这酒里下的是蛊还是毒?”
猛然间,珊罗娅脸色苍白!
雪狱内,四处是伤者的呻吟。
月冷龙沙,清辉毫无怜惜之意。
曼璃一动不动抱膝坐在干草垛上,金簪垂落,乌云蓬松。
此时,她的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有无鸢纯澈的笑,还有冷泽,陌遥以及教王等一干曾并肩作战的人。
恐怕自己再也没机会见到他们了。
牢房的铁门忽然轻幽幽地被打开,两个黑衣人冷冷开口,“曼璃姑娘,教主有请。”
大漠上,寂静得唯有风声过耳。
一帘淡月,照耀着少女憔悴而苍白的侧脸,纯白纱裙迤逦而过,手脚上的铁链发出刺耳的碰撞声。
大光明宫内,此时烛光大盛。
金座上的人,眼神堪比月色清醒,他身着深色大氅,正悠然望向窗外的新月。
这里除了他没有任何人,罗幔旖旎地飘飞着。
一袭白衣映入眼帘,她发髻微松,青丝垂落,透着病态的清幽之美。
“教主新婚之夜,不陪新娘,上这儿来做什么?”曼璃淡然开口。
“当然是请你喝喜酒。”罹烨似笑非笑,额前一缕乌丝迤逦轻垂,尊贵而魅惑。
曼璃心中一怔,是请她吃蛊吧!想不到死期来得这般快。
她静静看了他一眼,忽然一惊,只见那人虽身披大氅,但其中微露的长衣隐约沾有血迹。
“你受伤了?”曼璃不动生色地开口,如果是那样……•;
“嗯?”罹烨长眉一挑,“观察力很敏锐么。”
他随即云淡风轻的一笑,“都是溅上去的,呵,让你失望了。”
被眼前人洞察了内心,曼璃却也仍旧面不改色,她浅浅地微笑起来,“罹教主的速度果然快,您的蛊已经到了?”
“呵,”罹烨轻轻垂下眼帘,让人看不清他眸中闪动的光,“不错,所以,我亲自奉上……”
他轻轻拢袖,举起杯中美酒。
曼璃一步步向他走去,脚上的铁链‘哐当’作响,她接过金樽,脚步有些虚浮。
“祝教主与公主白头偕老,百年好合。”
“哼。”
罹烨冷哼一声,袍袖一拂,靠在金座上。
曼璃执起酒杯,她的脸上依旧是不变的淡然微笑,眼前忽然浮现出那段过往岁月。
大漠血战,箫音相伴,还有那月下少女柔艳的舞蹈……
一切想来都是那样美好,可惜她的生已然终结。
再也不犹豫,再也不徘徊,曼璃仰头将酒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