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亏的事朱老爹从来不做,所以,当陈泱这样说时,他也只得做罢,他这个天长市首富的手还没长到可以伸到温哥华来。
很快,酒店服务员便将医药箱送了上来,顺便还伸了个头朝里望了望,朱老爹胖胖的身子一挡,那孩子便什么也没看到只得把医药箱放下便走了。
朱小花给陈泱消毒时酒精简直是用淋的,陈泱疼的龇牙咧嘴的。这丫的,绝对是故意的,有这么干的吗?
但朱小花也不吭声,只是默默的给他消毒,上药水,整个动作未见一丝不对。但就是不知道怎么搞的,陈泱觉得,朱小花在给他消毒的时候比高靖宇他的时候还要疼。
坐在沙发发看着朱小花给陈泱上药水的朱老爹,脸上一抽一抽的,好像伤着的是他,疼的也是他。
“爸,咱明天上山滑雪去吧。”
朱小花一边给陈泱上药水一边对朱老爹说到。
虽然明目上是说陪朱老爹来这看雪景,可这雪景没看到,就光让他老人家操心了。朱小花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今天是太晚了,明天,明天一定要陪朱老爹好好的赏赏雪。
“可泱子这伤……”
朱老爹说的有些忌讳,他其实是想说,就陈泱这脸,明天能见人吗?
“没事,到时明天帽子一戴,围巾一围,就没有人能看见他的脸了。
朱小花说的这倒是实话,滑雪场的人不都是围的密不透风看不见脸的么,这下正好了,省得陈泱顶着他那张自以为是帅气的脸到处欺骗人国外姑娘的感情。
陈泱怒极,怎么也不问问他意见啊。
“我明天在酒店休息。”
他才不要出去丢人。
“怎么?刚刚打架的时候怎么不嫌丢人?瞧瞧你俩加起来都快五六十的人了,居然还学人小伙子打架,这样比我有出息是吧?”
手上的动作向下一使力,陈泱疼的抽了一口气。这女人,果然报复心很重。
只是朱老爹摸不着头脑,被朱小花的话给弄糊涂了。
“谁跟谁?怎么,泱子你是被熟人打了?怎么还打到这来了?”
陈泱叹息,要不他怎么说女人败事呢,犹其是朱小花这女人,果然败事!
“没事,爸,您别听她瞎说,您看她自己心情不好,报复到我身上来,您看她下手多重啊。”
陈泱才说完,朱小花手上又是一使力,陈泱便只有抽抽的份了。
“你轻点轻点,没看见他疼么?”
朱老爹指着朱小花,让她轻着点,陈泱那样,他看着心疼。
“没看见。”
朱小花直接无视,朱老爹被她这么一噎,也半天没说出话来。
事实上朱小花当着她的面生气的次数还真是屈指可数,但他想不通,陈泱怎么就惹着她了。他记得陈泱出门前明明是陈泱在生气啊,将门摔得砰砰响的。怎么一回来就换了个角色?
“你们……”
朱老爹看看陈泱,再看看朱小花,欲言又止。
陈泱侧过脸看向他,无声地询问。
“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啊?”
朱老爹语出惊人,也莫怪他着急。本来吧,他们不给他盼头倒也还好,只不过,经朱小花先前这么一说,他就有些着急啊。老人家,不就盼着子孙满堂吗,要想子孙满堂还得儿子跟女儿先结了婚再说吗?所以啊,他很是着急。
“谁说我们要结婚了?”
“回去就结!”
两个声音,两个不同的回答。
前面那句是朱小花说的,而后面那句是陈泱说的。
两人说完都惊愕于对方口中的答案,怎么才一回的功夫就改变主意了?
“你不是说要结婚的吗?”
“你不是说不要结婚的吗?”
两人又是异口同声,这下朱老爹坐不住了。
“你们到底商量好了没有?”
他老人家没有多少日子可过了,别玩他了啊。
“想好了,回去就结!”
这话是陈泱说的,带伤的脸本来就扭曲了,朱小花无法从他那挂着彩的脸上得到任何讯息。
“那我们不滑雪了,明天就回去吧。”
这下朱老爹高兴了,乐了,一拍大腿,站起身来积极提议。
朱小花与陈泱脑门上一起滑下三根黑线,看着突然兴奋的朱老爹,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爸,您别激动啊,一会血压又该上去了。”
陈泱的伤已经处理好了,朱小花扔掉手中的棉球,站起身去“按”住朱老爹。她终于是知道她这说风便是雨的个性是打哪来的了,这不完完全全的遗传吗。
“没事儿没事,老爸这是高兴,哈哈,高兴。”
朱老爹推开朱小花的手,高兴的笑着,然后手一比划,直接开了嗓:“龙归大海鸟入林,董永我今天回家门哪啊,娘子身怀有了孕,更叫董永喜在心……”
朱小花黑线,举着的手不知道该往哪放。陈泱也黑线,准备起身而踏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
“爸,您这唱的哪出啊?”
“董永赎完身回家的那出啊。”
朱老爹回答的理所当然,一副你怎么不知道的样子。
朱小花怨念,默默爬走,将茶几上的医药箱收拾了一下,便自己回了房间。至于陈泱,他自求多福吧。
“爸,我有些事要跟朱小花讨论一下,先进去了。”
陈泱捂住胸口打断朱老爹的激情。
“好的好的,你们慢慢讨论慢慢讨论。”
当他们是要讨论结婚的事,朱老爹连连点头,脸上喜色满溢。
不过也是,他们的确是要讨论结婚的事。
朱小花前脚刚进房间,进了浴室洗了个手,陈泱便跟着进来了。
“你之前不是不同意吗,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之前不是还骂她贱么,怎么高靖宇那几拳,将他脑子打坏了?
“我想想,还是觉得你说的对。”
陈泱一副痞痞的样子,靠着床头柜淡淡的说。
朱小花翻了个白眼,虽然他嘴上那么说,但他那样子可一点也不像是认为她是对的模样。
“你那是什么表情?”
“不相信你的表情!”
朱小花直言。
“我可是为了你挨的这几拳啊,你怎么这么忘恩负义?”
“我看你是为了让自己痛快才跟高靖宇打的架吧。”
“虽然这也是一部分原因,但其主要原因还是为了你的。”
陈泱摸摸脸,还在心疼这张快被毁了容的脸。他承认,跟高靖宇打了一架之后自己痛快了不少,但那也是为了她朱小花啊。
“行行行,是为了我。但这跟你改变主意有什么关系啊?”
她还是不明白,他怎么出去转一圈,就忽然的想开了。
“因为我看他不爽啊。”
陈泱回答得理所当然,如果朱老爹公司的那些员老们,以及那些下层工作人员们,在听到他们的新老总这样说话,不知道会不会想把陈泱从那椅子上拉下来。
这无赖似的回答,真是让人不爽啊。
虽然陈泱的理由在他自己看来,很……
呃,很成立。
但朱小花还是没能明白这二者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你看他不爽就要跟我结婚?”
这是什么谬论?
“朱小花,你是真傻还是真傻还是真傻?”
瞎子都看的出来高靖宇这次又是收集又是追到国外来的,绝对是因为想吃回头草。甭管他是不是因为爱,反正他是想吃回头草没错。
人说,好马不吃回头草,那也要先看看是不是好草。像朱小花这么棵极好的草,想吃的人可多着。就算他高靖宇忽然发现自己想吃这棵草,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但他不同意。
朱小花被陈泱一连三个傻给弄晕了,黑着面怒视着他。
“唉,我们为什么要在这件事上纠结呢?”
陈泱身体转了个向,一屁股坐到了朱小花的床上,顺便还弹了两下。
朱小花觉得吧,陈泱在她面前已经越来越不顾及形象了,话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你能有点形象吗?”
“要形象作什么,形象又不能为你作牛作马,没事的时候还拉出来遛遛。
朱小花无语,到底高靖宇与陈泱还是截然不同的两个男人,如果说陈泱是英语薄,那高靖定就绝对是田字格了。陈泱形散神散,人更散。而高靖宇,从来都是一板一眼,好像踩下一步都是量好的一般。
这世界真是神奇,陈泱很神奇,高靖宇也很神奇。
而今天,这两个神奇的男人居然为了他在温哥华的街头打了一架,试问,她应该感到荣兴吗?
陈泱起先是坐着,后来又改靠着,最后干脆就瘫在了朱小花的床上。
“唉,那个叶珍怎么样了啊?”
不是听说要死了吗,死了没啊,怎么也没动静了?
“我怎么知道怎么样了,今天你遇到高靖宇怎么不问问他?”
朱小花眼角抽搐没好气的回答,这人真是奇怪,上她这来问叶珍的事了,她现在一天除了睡觉的时间基本上整天都跟他腻在一块,她上哪去知道叶珍的事。而且,他难道就不是受中国传统教育长大的?难道他不知道女人的床不是随便能躺的?
“你说当初高靖宇的爸爸被双规,叶国良怎么会一点事都没有?”
世人都知道高靖宇的父亲跟叶国良那可是穿一条裤子的兄弟,要说高靖宇的父亲犯事而叶国良却是两脚干干净净,打死他都不信。陈泱至今都很好奇高靖宇的父亲好端端的怎么就栽了呢,要知道现在社会,就算是身子正,日头一偏,影子总会斜。但一般人既使知道一些什么事,也绝对不会说出去的,除非说,高靖宇的父亲得罪了什么人,又或者说,高靖宇的父亲挡着了谁的路。
朱小花沉默了一会,当初高靖宇父亲的事她多少是知道些的。只是……
“这政治上的事,我哪里会懂。”
就算是知道也不能说不是,谁知道陈泱这个性,哪天一个不高兴就给捅了出去。
陈泱点头,想想,朱小花说的也对。她一个女孩子家,怎么会去关注这些事,恐怖她连现在天长市的市长是谁都不知道吧。
“我听说,王赞的父亲当时也牵扯进去了?”
其实那些年私底下就传开了,说是叶国良故意给高靖宇的父亲下了个套,而王赞的父亲王天军便是那配合叶国良给高靖宇的父亲下套之人。陈泱关心的倒不是这个,而是在好奇,高靖宇的父亲到底是怎么着这两位了,怎么就这么狠,要将他置于死地。
而为人子的高靖宇,好像丝毫没有受到这个的影响,完全看不出他的生活因此而有什么改变。当然,那时候他本身跟高靖宇也没有很熟,偶尔去学生会也只是找安小萍或者朱小花吃饭而已,有时候也会顺便捎上王赞。
对于王赞,高靖宇倒是很欣赏。
很和善的一男生,跟谁都能聊的开,在学生会里对安小萍和朱小花也还算是照顾。而高靖宇,他绝计不是这样的人。
至今为止,陈泱都找不到适合形容高靖宇的词。
这个人,就是块石头,还是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其次,陈泱便是觉得高靖宇这人,特能装,在老师而前能装,在同学面前能装,在他们这些学弟学妹面前也能装,在朱小花面前,就更能装了。
看他下的这几拳就知道了,每一拳都冲着他的脸招呼,纯粹就是要他出去见不得人。
用心何其毒也!
摸摸脸,陈泱叹息,越来越觉得可恨可气可恼,好好的一张脸,就这么毁在高靖宇手上了,叫他如何不憋屈,而且还是为了朱小花这个不争气的东西。
不过也是,她要是稍微争点气,今天这一架,倒也不必打了。可她就是不争气啊,高靖宇那家伙一扬眉,她就屁颠屁颠了。还说他没形象,他觉得她才没有女孩子该有的矜持呢。
唉。
“你就没想过报复下叶珍?”
女人不都喜欢报复来报复去的吗,怎么朱小花会这般无趣,一点意思都没有,被人咬了一口居然摸摸手就算了,一点反击的能力都没有。唉,真是太另他失望了。
“我为什么要报复她?”
报复来报复去的,有什么意思?
“你忘了干妈是怎么死的吗?”
陈泱瞥着朱小花的脸色说道,他的话成功的让时间停了,朱小花呆呆的坐着,似在思考,又像是在发呆。
陈泱躺在床上,仰着脸看她。
或许是因为角度跟光线的关系吧,朱小花脸上有些明明暗暗的光,就像是电影里的场景。既虚幻又缥渺。
“是我害死的。”
朱小花幽幽的说道,那是她的罪孽,所以,她会下地狱的,她会遭报应的。
话说到此,陈泱便再也不吭声了,两个人各自坐着。
第二天的时候,朱小花与陈泱还有朱老爹他们便去了惠斯勒山,如同朱小花建议的一样,陈泱将自己从头到脚都包了个严实。朱小花与朱老爹在看到陈泱的样子时有些忍俊不禁。
陈泱白了朱小花一眼,昂着头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在了前面,像一只打了胜战的公鸡似的。这下朱小花更是想笑了,她觉得吧,陈泱还是比较像一只刚打完架,落了一地鸡毛的公鸡。好吧,虽然是打了胜战的公鸡。
朱小花也穿着厚厚的防风衣,她本身是极怕冷的人,但却又总是抵挡不住那冰冷世界的诱惑。
到了滑雪场朱小花便跟脱了僵的野马似的,一个劲的在人群中弯弯扭扭的滑着雪,完全不理会陈泱与朱老爹是否跟的上。
陈泱想喊住她,朱老爹摆摆手,示意他别去打扰她。
人在心情或是压力大的时候总会想一些办法来排解自己。
有的人会选择工作或是做家务,不停的做不停的做,不让自己安歇,借由忙碌来让自己麻痹。这招出现在电视上的机率是百分之九十,但很显然,这招对朱小花不管用。第一,她压根就没工作,第二,她根本就不会做家务,哪怕是洗碗这种事,她都从来没有做过,虽然她会做几个菜不错,但她确实不会做家务,也不认为有做家务的必要。
有的人会选择旅行,但朱小花总不能好好的做这件事。因为有他这个老头子,如同累赘一样,让朱小花放不下放不得,到哪都要带着拴着。
朱老爹才玩了一会便停了下来,从包里翻出相机,不停的拍着朱小花滑雪的样子。陈泱也只玩了一会便歇了,等朱老爹替朱小花拍的差不多了,两人便去了旁边的一家咖啡厅。
朱老爹主要是因为体力跟不上,几圈下来,就觉得气喘呼呼了,跟那些老外比起来,朱老爹觉得自己应该是年纪上百的人才对。那体力,简直就是不能比的。
而陈泱则比较郁闷,他可从来没有把自己保得密不透风的经验,显然这第一次让他很是别扭,很是不爽,玩的兴致也大大降低了。既然不能好好玩,还不如安安静静的坐会呢。
“你跟朱小花怎么谈的?”
朱老爹靠着椅背喘气,隔着咖啡厅的玻璃看远处玩的正起劲的朱小花,眼睛里满是宠溺。
“我们会结婚。”
过程怎么样并不重要,只要这结婚另大家都满意就成。
“那会离婚吗?”
朱老爹岂不知道陈泱与朱小花心里在想什么,百年之后的事他管不着,可在他有生之年是到底还是希望朱小花能找个好人,安安稳稳的过一生。这样,若他日等他百年之后,对朱太太也好有个交代。
“至少我不会主动提这个事。”
知道朱老爹在顾虑什么,但陈泱想的却是,若是他日朱小花能遇上一个真正爱她,宠她,疼她的男人,到那时,离婚还不就是摆在眼前的事。也真是难为朱老爹了,一把年纪了还得操这份心。明明担心的要死,还不敢让自己表现的过于明细。有时候想想,朱小花还真的是,不要太幸福啊。看错了一个男人有什么要紧,现在不是正在改正这个错误吗,而且有他在,他会让她改的彻彻底底的。
“唉,这孩子,真是让人操心哪。”
陈泱笑,天下父母心吧。像他老娘还不是一样为了他哥哥陈峰,一把年纪了还当全职保姆呢,不过他也没什么好说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陈峰选择那样的生活,而他母亲与安小萍又决定跟他一条路天黑走到底,他又能说什么。
“对了,公司的事怎么样,现在能上手吗?”
这是朱老爹第一次问陈泱有关工作的事,从打他把公司交给陈泱开始,他就对公司完全的不闻不问了,只在陈泱接手的那天,带着他认识了一圈的人,然后自己便算是真正的回家颐养天年了。
反正公司对他来说,也并不是最重要的事。
做的好便好,做的不好,他都快进去的人了,在这方面也没什么好遗憾的。工作的事,大过天,也不比吃喝拉撒重要,更不比朱小花重要。
“还可以,起初会觉得有些压力,有些力不从心,现在已经渐渐上手了。”
就是偶尔会有种自己在替朱小花卖拿的感觉。这话陈泱没有说出口,但他绝对会对朱小花说的。唉,他总觉得朱小花有些忘恩负义,就光会压榨于他。好似他欠她似的。
“那就好。”
朱老爹不甚在意,起初朱小花提这个建议时,他会同意也不过是觉得这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其实就算他的事业没有人继承,他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反正该留给朱小花的,他都早已经准备好了,光那栋“半座城池”朱小花几世都吃不完。而陈泱接手他的事业,也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事罢了,奋斗了大半辈子的朱老爹,现下真是看开了。有什么比家人更重要的事呢。
他现在只后悔一件事,那便是在朱太太有生之年,自己将太多的时间与精力都花在工作上。他都没有好好的陪陪她,到底是没有想到朱太太会这么早就扔下他与朱小花走了。
唉,世事无常。
也或许哪一天,他也会像朱太太那样,突然的就离开了。所以,现在他要趁着自己还活着,尽可能的陪着朱小花,为的就是不让自己有遗憾。
只是,到那时朱小花可怎么办啊。
四个小时后,朱小花终于拖着精疲力尽的身子找到朱老爹与陈泱的位子。
“尽兴了?”
陈泱给朱小花点了杯木槿花茶,说了奇怪,朱小花上咖啡厅从来不喝咖啡,每次都只点上一杯木槿花茶,要不然她便只喝白开水。陈泱觉得吧,朱小花的这种行为,其实跟在西餐厅里吃火锅是一样的。那就是一个字:土!
“很尽兴。”
朱小花笑笑,吸了一口花茶,额迹与鼻头都有薄薄的汗意。
朱小花觉得畅快无比,这四个小时下来,真的是通体舒畅。她只有在骑马的时候才有过这种感觉,像在飞驰,有风在耳边,眼前的景致一直在倒退,一直倒退。细小的雪花碎片打在脸上,清清凉凉的感觉,那种大自然的感受,朱小花很是享受。
这地方真好,朱小花叹息一声。
万里无垠的雪地,远处是银装素裹的大片大片的针叶林,急驰起来里,雪拍打在背后然后粉碎,那种感觉,像在飞奔。高高的弹起,然后笔直的落下,世界很纯粹,心情很纯粹。再也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了,但人是忧愁动物,人家说居安思危,朱小花知道这样的时间,也只有这一时刻而已,下一刻,她便又得回到那个尘世去。去接受这尘世一切的洗礼。
“累了吗?”
“还好,饿了到是真的,我们去吃东西吧。”
朱小花提议,几个小时下来,体力都消耗的差不多了,是该补充能量了。
“你就知道吃!”
陈泱没好气的白了朱小花一眼,刚刚他还觉得朱小花滑起雪来很文艺呢,才一会就又回到了现实,终究是个吃货啊,陈泱摇头叹息。
“你不知道吃啊,要不要我教你?”
朱小花可劲儿跟陈泱贫,反正有朱老爹在,陈泱不敢拿她怎么样。
“好啦好啦,这会我也饿了,吃东西去吧。”
朱老爹笑容满面的出来打援场,这两人,到一块就拌嘴,呵呵,不过,这感觉很不错。
“我们来拍张合影吧。”
好像他们把最重要的事给忘了。
朱小花与陈泱点头同意,老人家的乐趣啊,他们自当是全力配合。
朱小花接下来呆在加拿大的几天时间里没有再遇到高靖宇,其实这个世界真的很大,如果两个人没有一方想要找到另一个的话,既使在同一座城市里也根本没有碰面的机会。
吃喝玩乐,这些事其实也很简单,只有把自己放开了,放下了。那些以前放掉的乐趣它才会自己回来。
很久没有过了,玩到不想动弹,撑到不想挪臀,朱小花真的觉得这种饱腹的感觉很好。只有此刻,她才感觉到了真实,完整的真实。
本来朱小花想转机去看圣安妮教堂,可陈泱的时间已经安排不过来了,朱老爹又不放心她一个人去。所以最后一天,朱小花他们不得不去了位于温哥华的加拿大广场。朱小花其实对于这类建筑物完全无欣赏能力。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是,朱小花在这个地方,遇到一位吟游诗人。
她一直以来都认为,那种吟游诗人应该只出现于荒漠之中才对。骑着骆驼,唱着虔诚或苦难的诗赞,从无垠的沙漠中穿行而过。或是像《澳洲乱世情》里面的休杰克曼一样,骑着高头大马,在日光下光着膀子胡乱的往身上浇水。却从没有想过,会有诗人喜欢这样吵闹的环境,游走于浮华之中。
那位诗人与陈泱所谈甚欢,只不过,另朱小花郁闷的是,从头到尾她都只与那位诗人说了两句话而已。一句哈喽,还有一句拜拜。
有什么了不起!
朱小花从鼻子哼气,写诗嘛,她也会。虽然仍是类似于小学生写出来的梨花体。
那位诗人临行前送了她一纸手抄体,朱小花盯着看了半天,摇摇头,觉得自己可能研究不出来,但又觉得珍贵,只好放进背包里夹在包里那本《瓦尔登湖》中,当然,是译文版。
朱小花正看到那句她第一眼便爱上的话。“若一个人开始活的诚恳,那他便生活在一个遥远的地方。”
她觉得很对,因为直到现在,她才能够心平气和的诚恳的去面对那些事情。
距离真的会改变人对一些事情的看法。例如朱小花,例如朱小花与高靖宇之间的那些事情。
对女人而言,一辈子只有两件事情能改变命运,第一便是出身,第二便是男人。
朱小花的出身让她一辈子都吃穿无忧,住行无愁。然后正是由于那第二,却改变了她的命运。
如果没有遇到高靖宇……
不过,想也白想。
日子也不会回来从前,而现在,朱小花只想着一件事,那便是怎么样让接下来的生活过起来不那么糟糕。她还很年轻,未来的路还很长,就算是没有梦想,找个信仰也成。总得让自己过得下去才是。
所以,陈泱成了她的救命草。
其实陈泱说的对,他们两结婚,对于陈泱来说,并没有什么好处。反倒是从今以后多了个甩不开的麻烦。
朱小花虽觉得有些愧疚,可也并没有打算放过这根救命草。
她从小就是个没什么志气的人,说她无耻也好,说她无赖也罢,她要的,也不过是一个能让自己好好活下去的好理由。一个让朱老爹相信她未来会好好活下去的理由。
青春是什么坟墓都没关系,最重要的是,她二十六了,眨眼间,青春已不在,而只剩下替青春的账单。上面明明白白的写着她的所有债务。而人们所说的人要为自己而活,这话,朱小花觉得,真是狗屎。她当初千方百计的缠上高靖宇是为自己而活吧,后来一心一意的要嫁给高靖宇是为自己而活吧?可瞧她,活成这副熊样了,还有什么好过的?
所以,从现在开始,为了别的而活吧。为了朱老爹,为了生活,为了还有些别的什么,好好活着吧。
那么,就从结婚开始吧。
结束加拿大的七天之行,朱小花与陈泱一回家便开始策划婚礼的事了。当然,不是因为他们那么急,而是因为朱老爹很是着急,婚礼策划师都请到家里了。朱老爹一回家又是打电话又是亲自去的,为的就是请到一个好的婚礼策划师,这阵仗,比起朱小花第一次嫁人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结婚这件事对朱小花来说,已经不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了。
对于流程来说已经是她轻车熟路了,所以,婚礼策划师在对陈泱和朱小花讲解结婚的一些流程和事项时,朱小花有些无聊,无聊到有些想睡觉。
反观陈泱,似乎对这件事有很浓厚的兴趣,听的十分认真。策划师是个看上去三十来岁的女人,姓齐,据朱老爹说,她手上策划的婚礼一年都有一两百场,什么达官贵人,王侯将相的婚礼她都策划过。朱小花掀掀眼皮,对于朱老爹的话,三分听,七分出。
那位齐姓婚礼策划师大约还没见过这么认真长的又好看的新郎吧,所以甭管女主角朱小花听不听,反正她是讲的十分细致。只有朱小花,不时的打个哈欠,剥剥指甲什么的,表示,她对此,真的兴趣不高。
朱小花第一次结婚压根就没请婚礼策划师,自己一个人设计,自己一个人跑场,自己一个人租婚纱……想想,她就觉得委屈啊,女人做到她这份上,也真是没什么意思。
对了,婚纱,这次一定有婚纱,不要租的,要买的!!坚决要买的!!!
朱小花恨恨的想,都说女人一辈子一次的事,她现在都是第二次了,还没一套自己的婚纱,这要传出去,得多丢人啊。
“婚纱我要自己买!”
朱小花打断婚礼策划师的讲解,将自己的要求表达出来。
婚礼策划师抬头看了眼朱小花,也心知朱小花出的起这个钱,于是也很配合的拿起笔,在一旁的笔记本上添了一条。
“我要自己设计。”
朱小花再次开口,不过,陈泱却对此并不乐观。
“我记得你是学会计的吧,设计婚纱?你确定你设计出来的东西能穿吗?”
朱小花挑挑眉,不想与陈泱争论此事,而是对着婚礼策划师直接下命令。
“你给我写上,婚纱我自己设计。”
“那朱小姐您速度要快一些,做还需要一些时间,我怕到时候耽误婚礼时间。”
“那就把婚礼往后拖。”
朱小花皱眉,对于婚礼策划师的话不满。
将婚礼策划师送走之后,陈泱挑眉,斜睨了朱小花一眼。那似在说:我倒要看看你能设计出什么东西出来。
朱小花不语的回瞪过去,然后在陈泱的目光中一头扎进了书房。在关心书房门的那一刻,朱小花的脸立马垮了下来。
唉,她真是脑子发热才会讲出这种话。
她一定是受到那位吟游诗人的影响了,绝对是,要不然她怎么会干这样的事。
老实讲,其实她心里一点谱都没有。但俗话说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既然话都说出去了,总要争点气做到不是。至于做的好坏,到时再说吧。
好在,她家的书房实在是够大,书本所涉及的范围实在是全,就像一个小型图书馆似的,里面什么东西都有。
其实这书房是朱老爹的,朱小花想不通的是,为何朱老爹一个暴发户,要弄这么大的一个书房。倒是朱太太这位书香世家的闺小姐,反而鲜小踏进书房。
朱小花在里面找了很久,好在终于是找到了她所要的东西。
是一本关于服装设计方面的书,朱小花小的时候没有人跟她玩,她通常一个人呆在书房的时间比较长。当然,她本身不是爱读书的人,小的时候便也只是看看图画什么的,从来不读字,每本书翻两张,看图看完便算是看完了。
朱老爹还曾经很欢喜的以为朱小花是位爱读书的姑娘,后来他才发现自己错了,看了几年书,朱老爹以为总会学到了点什么吧,结果当他心血来潮想考考朱小花时,他才发现,是他强求了,朱小花根本就是位唬弄人的主。
他从语文考到数学,从历史考到地理,从文学考到周易。朱老爹把他生平会的全都拿出来了,不过朱小花显然对自他口中出来的东西表示很陌生,很茫然,陌生到压根就不到朱老爹在说什么。
没办法,朱老爹只好随意的拿起一本朱小花刚看过的书照着书上所写的东西考她。结果,朱小花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朱老爹先是暴走,自个一个人在客厅踢了好一会墙,然后再次回到书房弱弱的问朱小花:“来,小花猪啊,告诉爸爸你刚刚在这本书上看到什么?”
朱老爹手上拿的正是一本旅游杂志,上面介绍的是一些国外的人文方面的东西。
朱小花瞅了笑的一脸谄媚的朱老爹一眼,虽不明白朱老爹今日问题怎么那么多,但也仍是乖乖回答。
“尖尖的屋顶啊,尖尖的屋顶很漂亮。”
“还有呢,除了尖尖的屋顶还有什么呢?”
书中是有尖尖的屋顶不错,但除了介绍尖尖的屋顶还有更多更重要的东西啊。
“还有很多很多好吃的。”
朱老爹气结,再次暴走,对朱小花彻底死心。
到后来,朱老爹哪里还会指望她读什么书,只求她不要讨厌学校才是。
朱小花翻了翻杂志,摇摇头,真的觉得这东西好复杂。
以前她与袁梅她们在一起总会开玩笑,经常表达她们对学校艺术生的不满。说是想不通,为什么学个栽缝画个画要学四年才会学会,而且更有甚者要学六年九年,为什么捏个泥巴,也值得他们花上一整节课的时间去捏一个东西。
当然,他们之所以攻击艺术生其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叶珍,因为叶珍便是学艺术的,叶珍学的便是美术。
相较学会计的朱上花,学美术的叶珍,的确是不务正业了点。
四个小时后,把自己关在书房四个小时的朱小花终于出来了。
然后递给正在看电视的陈泱一张纸。
“朱小花,这不会是你临摹出来的吧?”
陈泱抖抖手上纸,打死他他也不会相信朱小花花四个小时就能设计一套婚纱出来,他很有理由相信,就算是让她画顶帽子她大概也要画上好几天,更何况还是一套婚纱,而且看图纸,还不是一套简单的婚纱。
朱小花像被踩着尾巴的猫似的往后跳了步,她的表情先她一步出卖她。她在纳闷,陈泱怎么看出来她是临摹的?
她还真是临摹的,不过,就算是临摹的她也算是很了不起了,天知道她到底把几套婚纱全临摹在一张图上。
她可是翻好十几本书啊,从这张图上临只胳膊,那张图上临个花边的。
陈泱看着朱小花临摹出来的图,再看看朱小花一副你怎么知道的表情,叹口气,摇摇头。
“朱小花,你好歹也要临摹出个能穿的东西。你这样,别说人家做不出来了,就算是人家能做的出来你也穿不进去啊。”
“为什么?”
她临摹的可都是大师设计的啊,难道说大师设计出来的东西是穿不了的?
“你别怪人家,要怪就怪你自己。”
陈泱一眼就看穿了朱小花心中所想,朱小花摸摸鼻子干笑两声。
“你看看你,这婚纱设计的是有多厚,你就算是去到西伯利亚也不用穿这么厚吧。这左一层右一屋的,你的为涂蛋糕呢?”
高靖宇看着朱小花重重叠叠重重叠叠画了几十层的婚纱,不禁暗暗在想,这样的婚纱要是真穿到身上,只怕是会窒息而死吧,而且死的很迅速。
“啊,那怎么办?”
朱小花的脸垮了下来,她刚刚还在得意自己的惊世之做呢。
“老实说,你这到底是临摹了多少张图的?”
“十几本书,大概有百来张吧,要不来怎么会花上四个小时。”
朱小花撇撇嘴,一头栽进沙发中装死起来。
陈泱无可奈何的笑,看来自己又得加夜班了。
“婚纱的事交给我吧。”
“你?你会?”
朱小花坐起身子,有些不相信的问陈泱。
“你觉得我们两比起来,谁更利害一点?”
陈泱晃晃手中朱小花的那张杰作问,表情是明显的对朱小花的不屑。
“好吧,你利害一点。”
朱小花气馁,在陈泱这样的目光中认命的道。
“那我能不能先把我的要求说一遍?”
可千万不要他设计出来的婚纱她一点都不喜欢,那可就麻烦了。
“你说。”
这女人的麻烦事还真不少,她还有要求。
“我要漂亮的。”
陈泱不可置否,这是当然,还用的着她说吗,不过,似乎每个人的审美观不同呢,就不知道朱小花所谓的漂亮跟他眼中的漂亮是不是一回事。
“你觉得林志玲漂亮还是林依晨漂亮?”
“当然是林依晨漂亮!”
朱小花一口咬定林依晨,而且还一副林志玲怎么可以跟她相提并论的表情。
好吧,陈泱不语,他就说了,每个人的审美观不同的。
“嗯,你继续说,还有什么要求?”
漂不漂亮的这件事,他自己会看着办的。
“还要,还要像皇后!”
对,是的,要穿着像皇后,霸气外露的皇后!
嗯?
“女孩子不都是想当公主吗,你怎么会想要当皇后?”
她们女生不最喜欢当什么公主,然后嫁给骑白马的唐僧吗?哦,不对,是王子。
“皇后霸气啊,公主有什么好的,你见过故事中哪个公主的下场好了,都死的好不凄惨哪。再说了,你也不是王子啊,还是恶毒的皇后比较有爱。”
好吧,她说的在理,他的确不是她的王子。
“嗯,这也可以,那你还有什么要求吗?”
“没了,就这两点。”
这可是一点都不好做到的两点,陈泱在心中嘀咕,这朱小花这种审美观,她如果觉得林依晨漂亮的话就应该喜欢公主婚纱啊,怎么会又喜欢皇后?这两点他要怎么给放到一件婚纱上去?
或者说,他刚刚给的参照物错了?
“你觉得小龙女漂亮,还是赵敏漂亮?”
“我觉得殷离比较漂亮。”
“……”
好吧,这事他还是看着办好了。
“那你什么时候能画好啊?”
朱小花倾身上前,闻到陈泱身上好闻的沐浴露的香味,然后尖叫。
“陈泱,我的沐浴露是你拿走了是不是。”搞得她刚刚冲凉都没有沐浴露用。
“你再买一瓶就是了,那么小器做什么?”
“不是买不买一瓶的事啊,也不是小器的事啊,问题是你拿走你该跟我说一声啊,搞的我刚刚就冲了水而已。不行不行,我得再洗一遍。”
不消片刻,朱小花就立马把婚纱的事情给忘的一干二净了,陈泱摇着头看朱小花冲进自己的房间,出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一瓶沐浴露。然后再冲进自己的房间,啪的一声,把门给关了。
陈泱再次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图纸,然后捏成一团,投进了放在墙角的垃圾筒内。
当陈泱的视线再次调转回电视的时候,朱小花放在沙发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今年朱老爹出门拜访老友去了,陈泱怕是朱老爹打来有什么事的,于是便拿起了朱小花的手机。
不过,手机上的来电显示并不是朱老爹的,而是另一个不该打来的人打来的。陈泱先是皱了皱眉,然后又勾起嘴角,无声的笑了笑。
“喂。”
陈泱好心情的接通电话喂了一声,不过,那边的打电话的人,却并不是高靖宇。
“朱小花呢?”
“你是谁?”
陈泱听不声音是谁,但听口气,似乎并不太友善。
“你又是谁?想不到朱小花还挺能勾搭的。”
“你到底是谁,不说我挂了。”
陈泱大概能猜出那边是谁了,不过,他可一点也不想跟对方废话。
“我是叶珍,朱小花呢?”
“朱小花在洗澡,你有什么事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陈泱表示,对于叶珍这个人,他并无什么太大兴趣,所以当叶珍说出自己名字时,陈泱也并没有做出过多反应。
“跟你说?你是他什么人?是她男人吗?”
陈泱愕然,有些奇怪,不是说这女人是留学归来的吗?怎么说话这么粗鄙?难怪朱太太会被她气死了。也是,一般人哪能听的下去她说的话。
“我是陈泱,后面那句,你可以那样理解,不知道你找朱小花什么事。但我觉得吧,你应该也没什么事要找她的。唉,听说你生病了啊,不是说快要死了吗,怎么还在啊,难道是高靖宇骗人的?”
比起毒舌,陈泱觉得自己怎么也不能输给一个女人啊。
“高靖宇跟你说我要死了?”
那边的叶珍成功的被陈泱激怒,陈泱只在学校的时候见过叶珍几次,自叶珍出国后便再也没见了,她长什么样子他也不记得了,所以他没法想像叶珍双眼冒火抓狂的样子。想想,应该是很精采的吧。
“这不全世界都知道的事吗?”
陈泱说的模棱两可,其实这事他是从朱小花那知道的。他与高靖宇是碰过几次面不错,不过,唯一说上了话的还是他们打架的那次。他之所以这么说,就是故意让叶珍误会的,反正高靖宇与叶珍要是打起来,他绝对是会拍手叫好的。
想到这里,陈泱不自觉的又摸了摸自己的脸,好在这几天下来,脸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再养两天就差不多可以回公司了。高靖宇那货,想想他都觉得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