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小花,我们回去再谈这件事。”
这是朱老爹的家,高靖宇再怎么着也不好意思在别人家大声喘气,他觉得,他跟朱小花的问题,难道就不能回自己家关上门好好的谈?
“可我不想谈。”
朱小花头也没抬的道,一针下去,又锈错了,朱小花也没恼,把针退了回去又重新锈,不过虚度光阴罢了。从前是她总妄想用有限的东西换得无限的报酬,现在想想,那是一件多么傻缺的事啊。
“朱小花,从见我一第面的时候你就说你爱我。”
高靖宇提醒,希望朱小花别忘了她的誓言。
朱小花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不过也只有几秒钟的时间。
“我错了,原谅我的少不更事吧。”天知道她是有多蠢才干出这等事来。
叶珍出国后,她为了他高靖宇明里暗里做了多少事,可他领过情吗?没有,在他和所有人眼中,她朱小花不过一个吃饱了撑着的暴发户,除了有点钱之外,别的一无是处。
朱小花抬起头来,目光诚恳的看着高靖宇,好像真的是一个因犯了错而想要求得原谅的孩子。
高靖宇在这样的目光中生生的退了两步,他不知道该要如何去回应朱小花这种近乎渴求的目光。他从来没有见过朱小花这样的眼神,朱小花年他的目光一直是热切的,一直是狂野的……却从来不是这样灰败的绝望的。
她竟说……少不更事……
她是真的对他感到绝望了,要放弃了吗?
朱小花却不肯这样放过他,朱小花将原本搁在窗台上的腿放下,然后站起身来,将十字锈放回窗台上,一步一步向高靖宇走近。当朱小花的距离离高靖宇只有一仗远的时候,朱小花停了下来。
“高靖宇,你知道的,我妈妈死了。”
他知不知道死亡意味着什么呢?
“你不能当这件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高靖宇,你知道的,我们完了。”
朱小花的这话说的决绝,也并不是要高靖宇愧疚,她只是觉得,高靖宇不可以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还一副命令的口吻要求她跟他回家。这让她觉得难堪,十分难堪。真的,如果有必要,她宁愿去抱一百个男人的大腿哭,好让他打消掉这个荒谬的念头。
“所以,你恨我吗?”
她说的对,他无法当那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可他也不能当朱小花从来就没在朱小花他的生命中出现过。
“不清楚,不知道那算不算做恨。”
如果可以的话,她真的宁愿就从来没有在高靖宇的生命中出现过。
袁梅说的对,她与安小萍那么执意的选择了这样的生活,可最后到底得到了什么?是不肯安歇的闹腾?还是永远扯不清的债务。
到底是谁欠了谁的?
有时候朱小花甚至想,她要是那么痴傻一辈子也未偿不是件好事,起码她就不用去计较那些爱与被爱的得失,也不用为这些得失最后得不偿失。
唉。
朱小花对着空气幽幽的叹息一声。
“你要留下来吃饭吗?”
逐客令已下得如此明确,朱小花希望他能快点离开,她其实一点都没有做好面对他的准备。
高靖宇还没有回答,楼下又传来陈泱的嘶吼。
“朱小花,带着你的前夫下来吃东西啦。”
陈泱对着朱小花卧室的方向嗷嗷的嚎了两句,直嚎得朱老爹的心肝脾肺肾一起颤了两颤。
在楼上的朱小花脚下也一突,差点让自己裁一根头,瞄见一旁的高靖宇纹丝未动后,直直的挺住了。
现在,就算是摔倒,她也绝不要在高靖宇面前!
“走吧走吧,下去吃东西。”
朱小花也不管高靖宇反应了,扯了扯刚刚因为与陈泱纠缠而变得皱巴巴的衣服,径直走在了前面。
待朱小花越过高靖宇已与他拉开几步之遥的距离后,高靖宇的声音忽然自朱小花的身后响起。
“朱小花,我们还没离婚。”
高靖宇说这句话时的语气,与当年朱小花拿五百万跟他交换人生的时候,他说他爱的是叶珍是同样的语气,以及同样的心情。
这只是一个肯定句,朱小花无法从这样的肯定句中去获取任何迅息。可她已经没有了当年的勇气,没有了当年那份不要脸的孤勇。
他高靖宇,朱小花要不起了。
“那就离吧,真的。”
高靖宇并没有吃陈泱买回来的东西就离开了,朱小花的意思他明白,他也并不想逼迫她。再久一点吧,再过久一点,或许朱小花的心情便会好一些。
离开朱老爹家的高靖宇只觉得精疲力尽,有说不出的累,这比他三年前拿着朱小花给他的五百万开始创业时还要累。
至少那时他还有朱小花在他身后支持着他。
而现在,他转过头来,空无一人。
高靖宇开车绕着市区转了大半个圈,最后一踩油门,去了“半座城池”。
那是朱老爹送给朱小花的礼物,那就是座皇宫,是座城堡。采用的是十八世纪巴洛克风格,交错复杂的建筑楼,却又不失富丽华美,远远的看上去,高贵而豪华。
高靖宇坐在车里默默的看着,直到日头西斜,看着整个沉寂在黄昏的暗色里的“半座城池”。天边的光芒一点一点的隐匿,一点一点的消失,高靖宇的眸光也一点一点的暗了下去。
朱小花曾说,她不要当公主,她也不是,她要当也要当那个坏心眼的姐姐。高靖宇知道,朱小花眼中的公主指的是叶珍,她其实一直不屑于叶珍,她说要叶珍那样的人根本就没困苦过,她不了解跟她不一样的人是怎么生活的。
那时候的高靖宇很纳闷,她自己不也同样是如此吗,朱富贵就如同他的名字一样,富可敌国,身为他的女儿,朱小花又怎么会有困苦。但那时的高靖宇根本就不愿花半分心思在朱小花身上,所以对于朱小花这样的话,他根本就没有深究。
现在仔细想想,或许朱小花说的对。
就算是他也一样。
他们都从未真正困苦过,在那样的家庭里生活,他们看惯了人情淡泊,习惯了彼此疏离,他们其实都不太懂需要与被需要的重要。
也难怪朱小花会不屑。
将脑袋枕在椅背上,高靖宇看着暗下来的夜色中的“半座城池”,最后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打上灯踩上油门,急驰而去,只留下路上两道永远不相交的轮胎印。
“朱小花,我们去旅行吧。”
朱老爹坐了会又去休息了,客厅里只剩朱小花与陈泱。陈泱替朱小花收拾着吃完的饭盒及塑料袋,朱小花则瘫在沙发上不停的换电视。
“我们指的是谁?”
朱小花转过头,看下仍在忙碌的陈泱,就好像他刚才说的其实只是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还能有谁,你跟我。”
陈泱将餐盒之类的扔进垃圾筒,再找了块抹布擦了擦桌子,洗完手之后便出来了。在此期间,手上的动作完全都没有停一下。
“为什么?”
朱小花既没同意,也没反对。
“去旅行还有为什么吗?”
陈泱笑了笑,像个大字似的倒在朱小花对面的沙发上。
“旅行当然没有为什么,但跟你去旅行就有为什么了。”
他们之间那一点点,真的一点点的关系还是因为朱老爹,朱小花是朱老爹的亲闺女,而陈泱是朱老爹认的干儿子。除此之外,他们两个其实算是相看两生厌的两个人,这样的两个人一起去旅行?她怕陈泱半路上一个忍不住会把她给杀了。
陈泱没有回答,只对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唉,他做回好人怎么就那么的难呢,他这不是看她可怜,想带她出去散散心么,怎么朱小花就这么地不领情呢。
好吧,他承认,其实主要还是他自己想出去散散心。
“朱小花,你有没有觉得你很欠奏啊?”
别说,这个问题朱小花还真一本正经地回答他了。“没有觉得,倒是觉得你比我欠奏。”
陈泱滋了滋一口白牙,冲朱小花晃了晃拳头,“朱小花,你要是我亲妹我早就抽你了。”
改天他的好好跟朱老爹讨论一下朱小花的教育问题才行,棍棒底下出孝子啊。
“得,你要是我亲哥我早就让我老爹把你扔粪池里去了。”
朱小花也不甘示弱。
陈泱……
朱小花赢了,陈泱被她成功地恶心到了。
“朱小花,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扔进粪池里去!!”
陈泱一脸凶神恶煞,朱小花缩了缩脖子,干笑两声,“嘿嘿,开玩笑,开玩笑……”朱小花赶紧地很没出息的求饶,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
陈泱看着如此没出息的朱小花,心情更糟了,冷冷的哼了一声。
这下朱小花不乐意了。姥姥的,他还蹬鼻子上脸了。
一个横眉冷眼,朱小花刚准备开嗓,陈泱却忽然叹了口气,神情也落漠起来。
这让本来准备好了攻击的朱小花这下倒不好意思了,只好将原本的话语又尽数吞进肚子里,算了,反正有的是机会。
“你怎么了?”
他不是来安慰人的么,怎么知道反倒这副德行了。
“安安告诉我了。”
“告诉你什么了?”
他这是玩什么?猜迷?
陈泱责怪的看了一眼朱小花,好似怪她破坏气氛是的。
不过,本来朱小花就没什么眼力见,陈泱指望她原本就指望错了。
“告诉我,她为什么嫁给我哥。”
这是陈泱自安小萍结婚以来一直问的问题,他每见一次安小萍就问一次,只不过安小萍从来不肯说。
“哦。”
“哦?”
陈泱的声音提了个高八度,不满于朱小花这个敷衍的哦字。
“嗯。”
朱小花又发出了个单音节。
“嗯?”
陈泱快濒临暴暴走的边缘了。
“呃,我的意思是,你继续,等你说完我再发表看法。”
朱小花偷偷地抹了把头上的冷汗,心下腹议,这人可真难侍候。
“老子还不说了。”
陈泱悔啊,悔得肠子都青了,他怎么想起把这事说给朱小花听来着,他这不犯贱么。
“别,你别这样啊。”
朱小花连连摆手,她的错还不成么?
“你说你说,我听着呢。”
“不说了。”
陈泱烦躁的踢了踢沙发面前的茶几,朱小花看着被踢出去几步远的茶几吞了吞口水。
“你说啊,我很想知道,这也是我一直想知道的。”
上帝啊,派个人来解救她吧。陈泱跟安小萍之间的事关她什么事啊,她家里的事都一团乱麻了呢。
陈泱看了看朱小花,别扭的扭过头,再别扭地说,“为了钱?”
“为了钱?”
这是朱小花绝对没有想到的答案,再说了,安小萍要真是为了钱,那嫁给陈泱与嫁给陈峰,这两者有什么区别。他们不本来就是兄弟么。
“对,为了钱。”
陈泱也觉得不可思异,可这就是事实,安小萍告诉他的事实。“毕业的时候安安的父亲查出癌症,那时候刚好我父亲也出事了,她怕我担心就没告诉我,然后我哥就找上她了,说只要她肯嫁给他他就帮她治好她父亲的病。”
那是他亲哥啊……
朱小花努力的消化着陈泱所说的话,最后总结性发言:“陈泱,你哥哥真阴森。”
最后,陈泱与朱小花仍是旅行去了,虽然名不正言不顺的,不过,不止是两人,还捎上了朱老爹。
总之,自那日后,高靖宇就再也没见过这三个人了。朱小花、陈泱,还有朱老爹。
被迫困在医院的叶珍还很恶毒的讽刺,“高靖宇,你老婆跟人私奔了。”
如此肯定的语气,另高靖宇本来生来就严肃的脸,这下更是没有敢惹了。
尽管他知道叶珍胡说八道,可是,重要的是,他压根就不知道朱小花去哪了。他总不能大张旗鼓的到处张贴寻人启示吧。
他去过各大航空公司查过记录,但朱小花与朱老爹的名字,压根就没有在上面出来过。
但他又走不开,除却公司的事,还有叶珍。就算只是作为基本道义,他也不可能扔下叶珍不管的,而叶珍,似乎也吃定了他这一点。
“叶珍,你知道,我不喜欢听到这些。”
高靖宇神情肃目,但叶珍却好像已经没所谓了,并且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笑了一声。
“哈,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了。你喜不喜欢听跟我有什么关系。”
其实叶珍自己也不明白,她如今这般的歇斯底里到底是在消耗谁的耐心,是他的,还是她的。
可她又控制不住,每每看到高靖宇一副无痛无痒的表情来看她时,她就会狂躁起来。但一天不见到他她又会不安,会想见到他。可见到了两人却又是倒戈相向。每天不停的重复,每天不停的恶性循环。
叶珍睁着眼,望着天花板,拼命的忍住眼睛的泪意,死死地咬住牙关。她不想哭,一点也不想。叶国良的女儿不会这般地没出息。
“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你父母?”
高靖宇岔开话题,他与叶珍在朱小花的问题上是永远都不可以争出胜负的,叶珍执意的将朱小花列为仇敌。或许这是她转移痛苦的一种方式吧,他改变不了。
高靖宇的话成功地让叶珍安静了下来,迄今为止,叶珍都没有告诉她父母自己的病情,倒也不止是说怕他们担心,而是,她根本就不知道如何开口。
难道要她跑到他们面前去说,爸爸妈妈,我生病了,不治之症,我就要死了……
这样的话,怎么能由她一个当事人来说出口,那样对她来说,太残冷了,她承受不起。
“总会知道的。”
叶珍转过脸看向窗外,一脸淡漠语气淡淡的说道。
到她死的那天,总会有人替她通知他们吧。叶珍恨恨的想,其实时至今日,叶珍也不清楚自己这么发了狠的,到底是在恨着谁。反正只是一味的找身边的人的各种麻烦,而在她身边的,只剩高靖宇。
她也知道高靖宇是在同情她,是在可怜她。可那又怎么样,她就是要拖死他!
“你先休息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直至高靖宇走出病房,叶珍都还始终维持着那个看着窗外的姿势。她总希望有一天高靖宇能自己主能留下来陪她,而不是需要她开口。只是那一天,似乎遥遥无期。
而另一边,朱小花他们此时,已在中国的某小山村里悠闲的度假。
而无怪乎高靖宇会找不到,高靖宇查的是各航空公司的记录,但朱小花他们坐的是火车。这样就算是高靖宇把全国的航空空间的记录都查个遍也是查不到的。
朱小花对火车并不陌生,朱老爹年经的时候也是打拼出来的,火车也坐过不少。而对火车感到最新鲜的莫过于陈泱了。
因为路途并不是很远,朱小花他们买的是硬座,此时也不是节假日,所以车厢内的人也并不是很多。陈泱打一上车开始,就没歇一下,在车厢里来回的走动,一会看看这个一会看看那个。要不是他穿的还不错,别人定会把他当小偷的。
“我说陈泱,你能不能坐会,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不知道的还为你在寻思啥呢。”
“就不许我兴奋会啊,这可是我第一次坐火车。唉,朱小花,你说我这第一次都给你了,你准备怎么报答我啊。”
陈泱一屁股坐下,坐在朱老爹的身边,替朱老爹拧了瓶矿泉水,不过去被朱小花一把夺了过去。
“报答你的事一会再说,现在去帮我爸倒杯开水,别给我爸喝凉的。”
朱小花从包里翻出了个杯子递给陈泱,毫不客气的指使。
“车上还有开水啊?”
朱小花抚额,开始有些后悔跟着陈泱一起出来了,真新鲜,车上没开水,难道一车的人都喝风止渴啊。
“在两节车厢的交接处,你去打就知道有没有了。”
陈泱倒也没计较朱小花的使唤,乐呵呵的拿着杯子就去了。
“爸,您身体还好吧。”
朱小花还是有些怕朱老爹的身子吃不消,自从她妈妈去世后,朱老爹的身子已大不如从前了。
“还好还好,出来呼吸呼吸新鲜空气,神清气爽,比呆在家里好。”
“那您要是哪不舒服了可要跟我说。”
朱小花还是有些不放心。
“没事,爸有分寸,不舒服会告诉你的。”
一会后陈泱拿着杯子便回来了,一回来便又兴奋了。
“哎,朱小花,还真有开水。”
陈泱这声不小,一时间同车厢的人都好奇的看着他们这。朱老爹爽朗的笑了两声,朱小花则把脸埋在胳膊里不肯抬头。丢人哪!
“陈泱,你能不能别这么咋呼,好歹你也是一堂堂英俊小生,这么咋呼多破坏形象。”
朱小花的话陈泱并没有听进去,因为此时列车上的售货员正推着小车进来了。陈泱的注意力已完全被吸引了过去。
“服务还挺周到的。”
“先生要啤酒还是要饮料?”
列车员用的不知是何地的口音问着陈泱,陈泱张张嘴看了看朱小花,朱小花则把脸转了个向,对着了窗外,从她拉起的嘴角不难看出,朱小花此时正努力的憋着笑。
“拿瓶橙汁吧。”
本来陈泱想说啤酒,不过顾及到身边的另两个人,于是到嘴的话改成了橙汁。
“先生五块,谢谢。”
售货员拿了瓶橙汁放桌上,等着陈泱付钱。
“还要钱的啊?”
众人……
售货员不由得拉长了脸,“先生,瞧您说的,我们是卖东西的又不是送东西的。”而且他那是什么语气,活像她是来抢他钱似的。
“啊,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陈泱只好快速的从钱包里翻出五块钱递了过去。
“哈哈……”
待售货员走后,朱小花终于没忍住的趴桌子上狂笑起来,朱老爹也笑弯了眉眼。
“陈泱,你太神了!”
朱小花朝着陈泱竖起大姆指,她打心眼里佩服他啊,哈哈。
陈泱与朱小花他们去的地方并不是什么热门的旅游景点,只是南昌边上的一个小农村,地方真的有些小,他们只用了一天时间便逛完了。一行三人却是通体舒畅。
犹其是朱老爹,在大自然的怡人景色中,精神似乎好了很多,脚步也轻快了不少。
朱小花看着径直走在前面的朱老爹,不由得咧开嘴无声地笑了。
“傻笑啥呢?”
陈泱与朱小花并肩走着,迈着随兴的步子,跟在朱老爹身后。在这里,他们不赶时间,可以尽情的看山、看水、看树、看花。可以自己决定步子的大小。
“没什么,这里真好。”
朱小花深吸一口气,学着文艺青年摊开双臂,仰着脸,享受凉风习习。
这里真好,至少能让她感到轻松。
“别装文艺了,你压根就不是那范。”
陈泱不屑于朱小花这每次突如其来的范二举动,举起相机朝着朱老爹的背影喀喀地抓拍了几张,又把镜头转向朱小花,朱小花倒也大方,冲着镜头比了N个剪刀手,最后陈泱认输。
“朱小花,你能不能换个POSS?”
说她二,她还真是卯足了劲二了起来。
“我这不换着了吗?”
“全是千篇一律的剪刀手,你哪换了?”
陈泱气绝,早知道他还不如冲着那老水牛多拍两张呢。
朱小花一脸鄙视的看着陈泱,“你看不起剪刀手?!”
朱小花的这句说的特大声,前面的朱老爹听见动静不得不回过头来看他们,还有零零散散的一些游客。
“你俩能有一会不掐的吗?”
朱老爹悔啊,他当初怎么会有把这两个人凑到一块的打算,他两要是真成了,那还不是得天天打架,迟早要打死一个才算数。
“爸,没事没事,我两闹着玩呢。”
朱小花连连摆手,示意朱老爹不必理会他们。朱老爹背过手,又接着串他的巷子去了。
朱小花与陈泱不紧不慢的跟着,还别说,这村子虽然不大,但小巷弄却是十分的多,这要是跟慢了点,怕是就会给跟丢。
“你跟安小萍真没指望了?”
朱小花见朱老爹背了过身去,趁着机会问陈泱。
“怕是没有了吧,她那么倔。”
陈泱苦笑,他有时候真的是恨极了安小萍,恨她的懦弱,恨她那可笑的尊严。
“那你打算怎么办?”
朱小花低头,细数着脚下的青石板,朱老爹说,这样的石板是人工一块一块的铺上去的呢。朱小花默然表示不懂朱老爹这突如其来的骄傲,心下却唉叹:我亲爱的老爹,不是人工铺上去难道还能把这些大块的石头飞机降雨似的往下扔?那是日本鬼子吧?
“还能怎么办,就这样过吧。”
陈泱的声音很轻,朱小花有感觉,男人在失意的时候,总喜欢用这样的声音说话,有些蛊惑人心,三年前的高靖宇便是这样。那时候她觉得高靖宇看着远方脸色迷茫,轻声说话的样子迷人极了。
呵呵……如今的她只能说,当初的确是她少不更事啊。
“你还说我,你自己呢,还真打算离啊?”
陈泱好似不太愿意过多谈论他与安小萍的事,话锋一转,便又把话题转到朱小花身上了。
“是啊,离吧,不离又能怎么样呢。”一段婚姻,困住她与高靖宇,然后两个人在婚姻里相互折磨?真他妈的太伤了。她想开了,放过高靖宇让他好过去吧,就当自己是死过了一遭。
“真离?那你当初那么不折手断地嫁给他,这么一来不成了白费心机吗?”
当初朱小花那么死乞白赖的要嫁给高靖宇,并且嫁给了他,如今能说离就离?陈泱还是有些不相信。
“白费就白费吧,反正我也一直在干这样的蠢事,又不是第一次,谁没年轻过呢,谁年轻的时候不干一两件蠢毙了的事呢。”
少年终是无情,少女终是作梦。
“那你打算啥时候离啊,这么拖着也不是个办法,对你对高靖宇都不是件好事。再说男人跟女人那还是有区别的,男人离了婚身价是会涨,但女人要是离过婚……”
陈泱原本是想说,估计就嫁不出去了,不过转念一想,说不定朱小花就等都着他的这句话呢,于是便又给吞了回去。
“没事,让他风生水起去吧。”
朱小花甩甩头发,让自己看上去很潇洒,不过那纠缠的发丝,却一遍一遍地提醒她,那些疼痛的存在。高靖宇唯一喜欢她的一点,大概就是她的长发了吧。
“晚上咱去理发啊。”
“怎么?打起头发的主意了?”
文艺青年就是文艺青年,玩的招数全都一样,一有什么事,就总想着拿头发动刀。
“唉,一切重头开始。”
“那你干脆递个光头算了,彻底的开始一下。”
对于朱小花这种做法,陈泱仍是嗤之以鼻,准确来说,朱小花做的任何决定,陈泱从来都没看上眼过。当然,如果朱小花真的把婚给离成了,那这就算一件了。
“不行,我的头有点大,不适合光头。”
朱小花一本正经的摇摇头,否决陈泱的这个建议。
陈泱表示惊恐,上帝,她还真有过这个打算?
“你要不要弄得这么悲情?不就是个男人,你家那个男人还没我好,你说是不是瞎了眼咯?”
“唉,我都花了五百万呢,这么亏的事,我要不弄得悲情点,怎么对得起那五百万?我要是兴高采烈的,别人还以为我赚了五百万呢,那大家不都同情高靖宇去了,那我可就真是亏得一塌糊涂了。”
听朱小花一本正经的说完,陈泱嘴角抽了抽,亏她还一脸的义正词严,感情算的是这笔账。
“我说你这脑子,能不能正常的思考思考?”
这都到什么份上了,全想着这事。
“哈哈,我这不挺正常的么。”
打着哈哈,朱小花脚步加快,追上朱老爹,不想再与陈泱纠缠此问题。
她自己都没有想通的事,她要怎么去告诉别人呢?
她朱小花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在一厢情愿,如今只不过是叶珍用了个比较激烈的方式让她惨败。
她认输,心甘情愿的认输。
她给高靖宇的五百万,她不要了。
她给高靖宇买的车子,她不要了。
她给高靖宇买的房子,她不要了。
她和高靖宇的婚姻,她也不要了。
如果叶珍想要,那就拿去吧,其实这些原本也就是她的。当初不过是她使了坏,将这些从叶珍手上夺了过来,如今这般,不过也是物归原主而已。
朱小花离开的那段时间里,高靖宇想了很多,从前,朱太太去世之的从前,他跟朱小花结婚的从前,他跟朱小花还没结婚的从前,叶珍离开的从前,还有他第一次见朱小花的从前……
高靖宇想了那么多天的从前,却唯独没有想到现在到底应该要怎么办。
他跟朱小花怎么走着走着就要散了?他当初跟朱小花结婚的时候其实他做好了一心一意跟朱小花过一辈子的打算,因为那是他答应她的。他不能给她足够的爱,至少,承诺到的东西,他还是会做到的。
他信守承诺坚持,怎么朱小花反而变挂了呢?
高靖宇还记得当初朱小花用五百万来换取他的一纸婚书时,她是多么的意气风发。可不过三年多的时间,朱小花却日渐的沉寂。刚结婚那会,朱小花总会不厌其烦的问他喜欢什么,喜欢什么颜色,喜欢吃什么,喜欢看什么样的电影,甚至连床单要选什么样的颜色,她都会问一下他。有时候她甚至为了晚餐要给他做什么吃,特地跑到公司去问他。那时候她总喜欢拖着她的人字拖,噼哩啪啦的欢快的在公司走来走去,他曾听公司的人私下讨论说,高太就跟没心没肺似的,每天都过的很快乐。
那时候真好啊,高靖宇想想。
如果那时候他态度好一点。肯和颜悦色的告诉朱小花,他喜欢的是黑色跟白色,他只是不吃味道比较重的菜,他比较喜欢看的电影是诸如《蝴蝶效应》这种让人思考的片子,如果让他选床单的颜色,他会选素色的,因为那衬朱小花的皮肤一点。
可这些事,那时候他都没有做,一样都没有做到。
一个人如果总做同样一件事,而且得不到回应,渐渐地就会感到疲倦了吧。
就像朱小花,高靖宇已记不清朱小花从什么时候开始便已不再做这些事了,他们家的厨房已经有好久都没开过伙了,他的衣服鞋子她直接让商场看着送了,再不会一个一个的为他精心挑选了,她不再要求他陪她去看电影了,听说她后来比较常找她的那两个同学去酒吧喝酒,而床单,高靖宇一直不知道他家的床单到底是什么颜色。
只是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朱小花已经不再是一心一心追随他的那个朱小花了。
瞧瞧这三年他都把朱小花折磨成什么样了。
无怪乎她的那两个朋友见他一次瞪一次,无怪乎陈泱从来就没给过他好脸,无怪乎朱老爹总是把他当客人一样的招呼。
黑暗里,高靖宇点燃一根烟。他没有抽烟的习惯,只是心情不好的时候会点上一根,偶尔抽也会背着朱小花。
他还记得某次朱小花看某部偶像剧时,看到男主抽烟的样子,朱小花一下子便被迷住了,她居然甚至兴奋地三更半夜的跑到楼下便利店去买了包烟回来给他抽。
那时候他说什么来着?
“朱小花,你脑袋被驴踢了吧?”
那时候他认为这样的事只有脑袋被驴踢了的人才干的出来。
其实高靖宇想找些温暖的回忆的,可脑袋里不停的回忆,像放电影似的,一个片段一个片段的过,却没有一处是温暖的。
高靖宇,你多无耻啊。
这么多年来居然没有一点值得回忆的东西,可最重要的问题是,他想要回忆些什么的。
朱小花离开的那几天,高靖宇仍旧每天去朱家报道,也不进去,只在敲敲门,问朱小花与朱老爹回来没有,得到否定的答案之后也不纠缠,直接离开。然后再去医院看叶珍,高靖宇每天都会在医院呆上一个小时左右,也不说话,就陪在叶珍的病房里静静的坐着。叶珍还是没有将自己的病情告诉她的父母,高靖宇无权过问,只是他已不再答应叶珍的任何要求。
其实他知道,叶珍只是在用生命最后的时间来证明她的存在,但高靖宇做不到,他不是那样的男子。
有些人注定分开,那便分开吧,何苦这般苦苦纠缠,他给不了叶珍什么,哪怕只是虚伪的安慰。
陈泱与朱小花结束完旅行是在一周之后。
朱小花离开南昌时不禁感叹,“如果能把南昌的小吃背回去那就好了。”
朱老爹也深有同感,朱老爹在南昌的这段时间,一日三餐,少一餐都不行,而且每餐量还不少。就连早餐那也至少是一个拌粉,一份煨汤。
朱老爹说,他当年应该来这座城市的,多好的美食啊,竟然被他错过了。
陈泱对于朱家这俩吃货表示严重不屑,好不容易出来一趟竟然一门心思扑在美食上。
朱小花回到天长市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离婚,速度之快,另高靖宇措手不及。
朱小花直接将离婚协议书寄到了高靖宇的公司,挂号信上直接写的高靖宇的名字。
离婚协议书的最后是朱小花的签名,王赞那时说朱小花这人唯一的一个优点便是写字漂亮,写得一手好字,倒不像是她这么浮躁的人能写出来的。的确,高靖宇承认,朱小花的字的确很漂亮,连签名都很漂亮。
很好的一份协议书,朱小花没有要求任何福利,其实总的来说,几张只上体现的只有一句话,那便是:今天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看来,朱小花这次真是铁了心的从此山水不相逢了。
也是,朱小花一旦决定了的事就很难改变了,当初她不也是一意孤行的定要嫁给他高靖宇么,三年前她成功了。高靖宇知道,三年后她也会成功,因为他没有任何能留得住她的理由。
高靖宇并没有签字,只是紧紧地捏住离婚协议书,低眉垂首,教人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
“告诉朱小花,她要是想离婚,就让她自己来找我谈!”
高靖宇按照离婚协议书上最后的说明,给朱小花的律师打了个电话,只说了一句便挂了,也不管对方有没有反应过来。
离婚。
这两个字不知从何时起,像种下了一颗恶毒的种子,日日啃噬着朱小花的心。
那是她行多少路,看多少风景,吃多少美食,也无法修补的缺失。
朱小花一方面想要迫切的结束目前的这种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生活,另一方面,她又觉得那颗不肯绝望的心仍在不肯安歇,它依然不依不挠的为高靖宇跳动着。朱小花颓败,暗自唾弃这样的自己,却又无能为力。
可她又不得不选择这样的路继续下去,不然,她要怎么给朱太太一个交代,要怎么给自己一个交代。
我翻山跃岭
拔山涉水
只为,寻你在这尘世间的足迹
我虔诚的跪拜路途中的每一座寺庙
祈祷上神听到我的愿望
我双掌合十
用自己的命途起誓
愿这世间的你,一如既往的美好
愿这世间的我能将这样的你找到
我一步一步叩首
拾阶而上
愿上九重天看清这尘世间的你
没有尘没有烟
没有云彩
我将你看得真切却看不明白
只如你一如既往的清爽的微笑
奉酒一杯,愿君与天同在,与日月同在
与我同在
这是朱小花在三年前她与高靖宇结婚之时,写在学校论坛上的一首她自己说是诗的诗。
然而三年后的今天,朱小花再次打开这首诗,点了右上角的编辑。
然后在后面加了两行字:愿从此与君,山水不相逢!
如果当初她能料想到今日的这般种种,朱小花真的宁愿她从来就没有认识高靖宇过,至少她仍旧是意气风发的暴发户,至少她仍游走于土暴发户与文艺青年之间。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她生命中辗过的,已不单单只是一段婚姻。还有朱太太的命!
朱小花关上电脑,为自己倒了一杯红酒,然后走至窗台,对着空白的玻璃发了一会呆,最后一仰脖子,将杯子里的红酒,尽数饮下。
朱小花提着包下楼的时候,陈泱与朱老爹正在楼下下象棋。
陈泱抬头看了看朱小花,见其一身要出门的打扮,身子挺得直直的像个战士般,“你这要是去哪啊?”
朱小花看了看陈泱,再看看朱老爹,两个男人用着同样的一种眼神望着她,示意她回答刚刚的问题。
朱小花深吸一口气,再吐出来。“老娘离婚去,祝我凯旋,拜。”
冲着陈泱与朱老爹一个飞了一个吻,朱小花提着包包拉开门便出去了,留下陈泱与朱老爹面面相觑。
“爸,您说朱小花这婚离的成吗?”
陈泱还是有些不相信。
“离不成也会离。”
朱老爹倒是很笃定,他了解朱小花,这样的日子朱小花不可能过得下去的。
“您似乎很肯定?”
知女莫若父么?
“她心思太重,她那么爱朱太太,所以,她不会轻易原谅自己的,而在她原谅自己之前她是不会允许自己幸福的。”
朱老爹叹息一声,落下一子。
陈泱执起一子,却迟迟没有落下。朱老爹这样的话着实让他过于心惊,他想过很多种可能,却唯独没有想到朱小花居然会存在这种心思。
陈泱的舌在口腔里滚了一圈,却终是没有再说什么。难怪朱小花在南昌的时候会说什么各人业障各人偿,当时他没听明白,只当朱小花又在伪文艺,却没有想到朱小花原来心底竟是这样想的。
“高总,朱女士来访。”
高靖宇的办公室***线响起,助理这样告诉高靖宇。
朱女士是朱小花最讨厌的称呼,但他公司的人偏偏喜欢这样的叫法,朱小花曾不止一次的抗议,她说,没结婚之前,她是朱小姐,结了婚之后,大家可以叫她高太。但他公司的人似乎铁了心的不把她这个老板娘放在眼里,依然我行我故的叫她朱女士。害得朱小花每次都跑到他的办公室咬牙切齿的要他把他们全部开除。高靖宇当然不会把朱小花的这种话当真,也不只是他不当真,全公司上下,没有一个人当真。
“让她进来。”
高靖宇对着话筒简短而有力的说道。
片刻后朱小花便出现在了高靖宇的面前。她仍像以前一样,习惯的横冲直撞,不管是进他的办公室还是进他的书房,朱小花从来就没有保留敲门的习惯。
“你又没有敲门。”
在已经一个多星期没有见到朱小花终于在此时见到了朱小花的高靖宇,心情莫名其妙的有种微妙的变化,似乎,心情好像好了不少。
朱小花没有理会高靖宇这第八百遍的指责,他们还是夫妻时朱小花就没有听过高靖宇的话,现在要离了,朱小花更觉得没必要了。
“你不是说我过来你就离婚吗,现在离吧。”
朱小花双手环胸,这是她的习惯性动作,据陈泱那个早牌的赤脚医生说,这样的人防人心很重。
莫名其妙!朱小花觉得她果然是对陈泱太好。
她这一生中,防过谁?
朱小花一脸严肃,高靖宇却忽然笑了起来。
朱小花一脸诧异,好端端的他笑什么?而且,高靖宇本身就不是爱笑的人,他怎么莫名其妙的笑了?
这让朱小花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随后一想,可能是他觉得她肯开口要求离婚这件事,本身就让他开心吧。
笑吧笑吧,尽情的笑吧,反正她不在乎了。就算他高靖宇日后去卖笑,她也不在乎了。
“你脾气还是这么不好。”
别作戏了,要离赶紧吧。
朱小花心下腹议,却并没有说出来,女人就算败了,也要给自己点脸不是。
“今天怎么没有穿你的拖鞋过来?”
穿你妈的头,现在什么天气了,还穿拖鞋!朱小花恨不得拿起脚上的高跟鞋敲他一鞋跟。
真的,她现在讨厌高靖宇用这样的语气对她说话,像是在安抚一个闹脾气的孩子,早八百年他都干什么去了。而且,她最最讨厌的是他用的那些词,什么叫又,什么叫还……拜托,别说的好像他俩很熟似的。
“你叫我来是离婚的。”
若在早前,朱小花一定会乐死,可今天,朱小花一点心情都没有。
“你先坐。”
高靖宇指了指沙发,示意朱小花坐下。
朱小花怪异的看了一眼高靖宇,但仍是乖乖的坐下。
“要不要让小郑却给你买冰淇淋?”
朱小花有结恍惚,小郑是高靖宇的助理,据说她最崇拜的人是高靖宇。小郑长的很漂亮,朱小花最讨厌长得比她漂亮的人了,所以每次只要一有机会朱小花就会利用老板娘这个身份指使小郑干这干那,而买冰淇淋,是小郑为朱小花干的最多的一件事。
高靖宇见朱小花迟迟没有回答,不禁蹲下身子与朱小花平视,然后用带着魅惑的声音再次轻轻的问了一遍,“嗯?要吗?”
朱小花看见高靖宇的目光,柔柔软软,令她想哭,他们回不去了,真的回不却了。可他为什么又要这样,为什么呀?
“高靖宇,现在快十一月份了。”
天已经凉了,她的心,也凉了。这样的朱小花再也吃不起冰淇淋了,她怕自己会被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