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亦晨躺在床上,闭上眼全是夏瑶的影子,就是那个除夕夜,当他看见她和钱皓宇一起离开,他多想告诉她,之前发生的一切都不是他自愿的,然后求她原谅,不管有多难,花多长时间,可当时自己已经身为人夫,他凭什么去和钱皓宇争?夏瑶又怎么会轻易原谅自己?
思绪凌乱,翻来覆去,脑海里始终是她,开心时手舞足蹈的她,伤心时见他就躲的她,恶作剧时总是不打自招的她,还有在他画图时默默陪在身边的她.然而,现在呢?难道这一切就让她独自去承受?
不行,绝对不行,他必需见到她,如果全世界都不放过她,那么,他愿意和她一起去遭受全世界的谴责。
“你这是去哪儿?”林雅君走到儿子身边,看着儿子略显慌张的神色,不用说,她其实已经猜到他的想法和去向。
郑亦晨没有回答,只是站着,林雅君的意思,他自然也猜到了七八分,如果不出意外,她肯定还是会用死来威胁他,而这一次,自己会不会妥协?他并不确定。
“你不能去,妈求你了,把夏瑶让给你哥吧,别再纠缠她了。”林雅君声泪俱下。
郑亦晨不露声色:“为什么?”
“当年,钱皓宇和他车,是我让人动了手脚,是我害死了他妈,我只是不想让你刚出生就背负私生子的恶名,我希望你能和所有孩子一样有爸爸和妈爱,有一个完整的家!”对儿子说出了埋藏在心底多年的秘密,林雅君几乎觉得自己快要死了,这些年一直内疚着,对钱皓宇母子内疚,对郑远山内疚,更多的是对不起自己的儿子,以为是为了儿子好,却没有想到带给他的只有痛苦,就连他的婚姻,都成了郑氏的牺牲品,如果当初不是自己非要进郑家,这一切都不会发生,至少他能得到完整的母爱,她错了,错得不可饶恕。
郑亦晨没有想到会是这样,林雅君的这番话,给了他近三十年的不幸生活一个最合理的解释:“那钱皓宇这次回来.”
林雅君自嘲起来:“妈欠他的太多了,妈只求你,不要再去找夏瑶了,你答应妈,好不好!”
郑亦晨觉得好笑,先前是父亲为了郑氏的危机,下跪求他放弃夏瑶,娶谢静,而现在,换成自己的母亲,为了赎罪哭求他放弃夏瑶,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家?他们又到底是什么样的父母?此时此刻的自己,已经觉得在这个世界上孤单到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他拿出行李箱,简单地收拾了几件衣服,然后走到林雅君面前:“从现在开始,我没有这个家!”
不管林雅君在身后如何痛彻心扉,声嘶力竭地喊他,他走得头也不回,不是没有触动,只因痛到完全麻木。
郑远山站在门口,挡住了他的去路,他眼中的父亲,对他严肃了一辈子,冷漠了一辈子,除了顶着个富二代的光环,他其实可怜到什么也没有,他很庆幸很这辈子能遇见夏瑶,让他残缺的生命变得完整,然而现在,他失去了夏瑶,彻彻底底,除了回忆,他再次一无所有。
“你要去哪儿?”郑远山冷冷地问他。
郑亦晨的心中闪过一丝苦涩,他的父亲,只有在求他娶谢静的时候,才平和地跟他说了几句话,或许眼前这个高高在上,不容亵渎的,才是真正的父亲:“我要离开这个家,你们放心,我不会去找夏瑶,我对不起夏瑶,你们对不起钱皓宇,我没那脸再去找她了。”
郑远山一个趔趄,险些摔了过去,幸好有林雅君在身边扶住了他,他蹒跚数步给儿子让了路。他明白这是他造的孽,一切都是报应,不是不爱郑亦晨,而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去爱他,他的出生是他酒后乱性造成的,他的存在,让他时刻想起自己年轻时犯下的错,他根本无法多去看他一眼。
一整个下午,郑远山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他看着手里的照片,这是他和钱皓宇母子照的唯一一张合照,那时的皓宇五岁,坐在他和林萍的中间,笑得那样开心,如果不是自己晚到一步,又怎么会让他们出那样的事?不追究是因为不能再失去,不去找他,这些年的不闻不问,是想让他在平安的环境里成长,不受打扰,如果他想要郑氏,他会双手奉上,刘正凯打的什么算盘,他怎么会不知道?可只要他不死,就能看着自己的孙子接手郑氏,想到这里,不禁老泪纵横,他的孙子,皓宇的孩子,这辈子恐怕是不会再有了。
郑远山轻声自语:“林萍啊林萍,你怎么就这么狠心,最后的路都不让我陪你一起走,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来惩罚我,你明明知道车被她动了手脚,你为什么这么狠心,一定要带着我们的孩子一起去死。”
林雅君站在门口迟迟不敢进去,这么多年了,他从来没有给她一个好脸色,她知道,这是她应该要赎的罪,她认了,郑远山那次喝醉了,才会让她怀上郑亦晨,是她,破坏了原本幸福美满的家,是她剥夺了钱皓宇原本该有的一切,而她没有想到,郑远山明明知道是她在车上动了手脚,却瞒了她这么多年。
终究,她还是没有进去,而是让佣人将炖好的补汤端进去,他们的关系早就名存实亡,再去争辩又有什么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