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飞飞问过医生才知道,他原本就有慢性胃炎,连日酗酒引起急性发作,昨夜被客栈值夜生发现,便被送进了医院。虽然痛得差点休克,但所幸神志还算清醒。开始他并不肯叫人来,医生却担心可能引起胃部出血,一再坚持,他不得已之下只好报出了她的电话。
梅飞飞回到病床边,林文鹤正睡得很安详。也许是因为药力生效,病情已经得到缓解。也许是因为这一切压在他心底已经许久,现在终于能够倾诉,所以像是卸下了一副重担。
他的脸色依然苍白,但这样越发衬得发色和眉色漆黑如墨。那双漂亮的丹凤眼轻轻地阖着,梅飞飞仔细端详,才发觉他的眼睫竟然比女子还要浓密,又长又黑,还微微上翘,真是连她都嫉妒。再看那温润儒雅的脸庞,如琢如磨的鼻子,厚薄适中的嘴唇……这男人光是这么安静地躺着,便美得如一座水晶雕像。
这样的男人居然也有人不要?
爱情这东西,真是让人琢磨不透啊!
他睡得很沉,大概是许久没有睡过好觉了吧?连输液打完,护士来拔针,都毫无所觉。梅飞飞再守了他一会儿,终于也忍不住眼皮打架,便趴在床边打起盹来。
不知睡了多久,朦胧之中,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随即发出悦耳的铃声。她睡得极浅,立即惊醒了,掏出一看号码,是江玉容。再转头看了看林文鹤,他大概也听到手机铃响,但只是稍稍动了动身子,又睡熟了。
梅飞飞赶紧捂住手机,出了留观室,这才按了通话键,轻声道:“容容?”
“飞飞……”江玉容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只说了这两个字,就没了下文。
“怎么了?”梅飞飞听出不对劲,瞥了一眼医院的钟,已经将近九点,这时候该是江玉容上班的时间。
江玉容没有回答。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容容,容容?”她追问。
良久,手机那一头才传来一声极轻微的抽泣,随即江玉容哽咽着道:“飞飞,他……他有女朋友了……”
梅飞飞立刻明白了。江玉容口中的“他”,就是她暗恋多年的那位师兄!临别前夕,她还鼓励过江玉容勇敢表白,后来便没了下文。不料,离开三个月,她料中的事情果然发生了。
她想了想,问道:“容容,先别哭,你确定吗?确定他真的有了女朋友?”
“嗯……”
“你怎么知道的?听别人说的?道听途说的事情可不能尽信。”
“不,不是……我看见的!亲眼看见的!飞飞,我,我好后悔!”江玉容说着说着,突然“哇”的一声哭出来。
“容容!”梅飞飞急得跺脚,忽然想起自己还在医院,身边人来人往的,说话极是不便,于是只能一边向外面走,一边柔声劝慰她。
许久,江玉容才渐渐平静了一些,她抽泣着对梅飞飞道:“今天,就在刚才,上班的路上,我看见他和一个女孩一起走。那女孩,挽着他的手臂,很亲热的样子……”
“我走之前,不是和你说过,要赶紧向他表白吗?你说了吗?”
“我……我……”江玉容一个“我”字说了半天,没有下文。
梅飞飞心中已经了然,不由叹了口气:“我早和你说过……”话到一半,忽然又觉得不忍,终于没有再说下去。
“我知道。”江玉容吸了吸鼻子,“不能怪谁,只能怪我自己……”
“算了,容容。是你的终究是你的,不是你的,求也求不来。”梅飞飞劝道。
“是……其实我也明白。就算是我向他表白了,他也不一定就爱我。那个女孩子,很漂亮,笑起来,很灿烂……”
“容容……”她不知道应该再说些什么。
“飞飞,你放心吧,我没事的!”江玉容长长地叹了口气,“我就是一时觉得,心里难受……”
“嗯,我明白的。”梅飞飞心疼地道。
“好了,我去上班了。”
“上班?”梅飞飞皱眉,“今天别上班了,请假吧!”
“不用。你别担心我。不管怎么说,他还是和我最要好的师兄,这样就已经足够……”她语气中颇有些怅然,末了却又关切地问,“你呢?还好吗?一个人出门在外,要小心啊!”
这个江玉容!梅飞飞心头一暖,轻轻笑道:“我挺好的。你也别担心。”
挂上电话,她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到医院的小花园里。
这时节水乡的杨柳还是依依,只是在秋风中显露了几分颓废的颜色。想起林文鹤的故事,想起江玉容的电话,梅飞飞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爱情,总是会在不经意间被错过吗?
曾经,她觉得爱情很简单,后来却又感到很复杂。回观自己的情路历程,难道不是这样吗?
人,总是会对伤痛习惯性地选择遗忘。与安迪有关的事,仿佛已经很遥远,而前世与傅远的一段感情,更像是水雾中的花月一场。
其实,她对安迪,真的谈不上爱吧!那时候还太单纯,没遇到过这么浪漫多情的男人,一头就栽了下去。至于后来的那些事,她倒是没有后悔,包括跳舞受伤。因为,她只是顺从了自己的心。人嘛,总是要付出代价才会成长。这点代价比起前世的车祸,已经小得多了,不是吗?
前世的旧梦,如今想起,已再没有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她也会回想起那一世的点点滴滴,但却只是像一个局外人,很冷静很客观地看待那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