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亮了。狗不叫了。一大群一大群看完电影的人从我们身边经过……
突然有一辆车停在了我们后面。车灯未关,车上即跳下一个彪形大汉。大汉叫道:“这俩臭小子还在啊!弟兄们,下来下来,都给我滚下来!”
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20多个醉醺醺的男人哗啦一下将我们围了起来。为首的那个又喊:“俩臭头啊,去的时候就看见你们在这儿,我们一顿酒席都吃完了,你们还在啊?哪坏了?说!我这一车全是司机,这点儿毛病还不是小菜一碟?实在不行就在我车上拆,看上哪个拆哪个!我就不信我一车司机还救不了你俩臭小子……”说话间就爬到车底下去了。
在他们修车的时候我了解到,他们全是富平县车队的司机,他们是傍晚去乡里补吃一位同事的婚宴,喝完酒正要回单位呢。
车很快修好了。是把他们的螺栓拆了两个,另一个绑了铁丝。而他们车上仅剩了一个螺栓,却绑了两根铁丝。因为这里离富平县已经不是太远。
车到商陵是凌晨两点。
我和我的带路人又冷又饿又疲惫,徒弟表妹家的两大碗含水面早已消耗得一干二净。我多想去他家暖一暖,吃点儿饭,哪怕是喝一碗滚烫的开水。然而,不但是我,就连他也被他们厂高大的院墙和院墙上的铁丝网隔在了外面。厂大门在12点上锁后是绝不允许再开的,而他家就住在厂内。
无奈,我们又一起到了西安。在旅社的房间里,我们每人喝下两大碗开水,倒头就呼呼大睡了。因为在那个时代,即使古都西安这样的大城市,到了凌晨3点也绝没有还在营业的食堂了。我只能等到天亮后找一个饭馆答谢我的带路人,然后再将他送回高陵。
我永远不能原谅自己的是,等我一觉睡醒后,早已是日上中天。我的带路人不知在何时悄悄地离我而去,竟没忍心打扰我的好梦。更让我内疚的是,直到他离开,我都没想起来问一下他的姓名和工作单位……
现在,我甚至连他的模样也想不起来了。我只记得,那时正是1980年的春天。
人生感悟
搭车的过路人,为了闲逛而自愿请缨的带路人……带来的都是一阵暖风,都带给我们无限的感动。风过之后,甚至无影无踪,能给我们留下的,就是关于春天的印象,给一份帮助,多一份感恩,我们的生活会变得更加美好,温馨。
微笑在瞬间
文/北溟
大年三十,我乘上了南去的列车,换了票,找到铺位,草草地安顿一下,就躺下了。
悠悠一觉醒来,天尚未晚,我略略扫视一下车厢中我住的这个单元,连我在内只有两位旅客。那一位卧在我对面的铺位上,用毛毯蒙着头,很委屈地蜷缩着。我暗自庆幸运气不佳的不只我一个,朝里一侧身,继续睡觉养精神。
夜色渐渐浓了,车厢里的灯显得很亮。这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估计那位蒙头旅客开始吃“年夜饭”了,我也觉得腹内有些空,同时也想看看这位蒙头旅客是什么模样,便慢慢翻过身来。
令我惊讶的是对方竟是一位端庄、秀丽的女孩子,一身学生装束,显得淡雅和有教养,估计年龄在20岁左右。这时,她也在注视着我,目光有些犹豫,也有些羞怯。在对视的一瞬间,最多3秒钟,我觉得应该对她微笑一下,尤其在这样的时间和空间。事实上,我在心里已经这样做了,但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那两扇“心灵的窗户”除了透气,毫无反应。对一个女孩子来说,和一个陌生的异性对视3秒钟,勇气已达到了极限——她垂下睫毛长长的眼睑,神色黯然而凄婉。
草草地用完餐,我便百无聊赖地找出一本书漫不经心地翻着,心里却在猜测着这位女孩子在这种时候出远门的意图。她显然不像我一看便知是单位里的“出差模子”,行装简便,上了车一躺下就像死猪。她是探亲?旅游?还是和父母赌气离家出走?想到后面这一点,我有点儿不安,南方的那座城市可不是孤身的女孩子游荡的好去处。我不安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她耳朵里塞着微型耳机,眼睛怔怔地盯着漆黑的窗外,神情像她的心思,令人捉摸不透,但我似乎看出了她内心的一片孤独。
我决定鼓起勇气给那个女孩一个微笑,但是,那个女孩已经躺下了,仍用毛毯蒙着头,仍蜷缩着。明天吧,我发誓明天不仅要对她微笑,还要说:“新年好!”
子夜时分,列车启动时重重的“咣当”声把我震醒了,远远传来阵阵辞旧迎新的爆竹声。我心头一热,这些爆竹给人们带来了多少希望啊。正是靠着一个又一个希望的支撑,人们才能在孤独中活着。
阳光透过车窗斜射过来。我醒来时发觉后半夜竟睡得很沉。
那个女孩子已经起来了,此刻正坐在弹簧凳子上侧脸看着窗外的景色。列车顺着山坡缓缓拐了个弯后,又钻进一条隧道,出了隧道,阳光正好照在那个女孩子的脸上。从我坐着的角度看过去是一幅很美的剪影,松软的头发和面部的茸毛勾勒出一圈金色的轮廓。女孩子似乎觉察到有人在注视她,突然回过头来。这本是我向她致意的最好时机,阳光下的景色让人愉悦,在这样的心境下,谁都不会拒绝别人的真诚和善意,可我却因猝不及防而掉转了目光。我觉得这个反应糟糕透了,不仅透着小家子气,还有点儿猥琐。整个上午我都在自责,再也没有勇气实现我的誓言,注定只能在苦涩的孤独中结束这趟旅行了。
午后,我悄悄地在纸上写了。新年好”三个大字想置于她能看到的地方,但最后还是将它夹进书里。既感到孤独难以忍受,却没有力量自拔;渴望坦诚,又缺乏付出坦诚的勇气,这正是我的悲剧性所在。
当列车缓缓驶进终点站时,夜色已笼罩着这座城市。那个女孩子很吃力地从铺位下面拉着一只装得鼓鼓的大箱子。
看得出,这个女孩子很要强,几经努力终于将箱子拉了出来,微微喘息着转过身来,并惊讶地发现我竟一直站在她身后。我想,我一定是对她微笑了,而且没有强迫的成分,笑得很自然,她立即回报了一个羞怯而感激的微笑。
下车后,我帮她牵着那只很沉的箱子,默默无语,并肩而行。我们谁也没有去探知对方,就像芸芸众生中擦肩而过,无需知道他(或她)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只需给对方一个真诚、袒露的微笑就够了,我们就不会再感到孤独,不会感到寂寞。
对此,我和那个女孩子似乎有着一种默契。
出了站,我为她招了一辆出租车,并帮她把行李安置好,她只是默默看着,有些茫茫然。司机已将车子发动起来了,等她坐进车里,我突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拿出书,抽出那张纸条递给她。她展开一看,有些激动,并且也从包里拿出一张叠得方方的纸条递给我,我感到惊奇的是上面也是同样写着“新年好”三个字。
车子启动了,我们彼此微笑着挥挥手。这时,她的眼角里已噙满泪水。
人生感悟
我们渴望着沟通和表达,但却总是找不到合适的途径。是微笑打破了这种沉闷的尴尬,敲开了一扇紧闭的大门。此时此刻,无言的微笑成了人与人之间最为动听最为美妙的表达,它在一对陌生人之间架起了一座桥,让两颗同样孤独的心,因为彼此的祝福而变得温暖。
你我都是一样的人
文/小树
1999年,我的人生正处在低谷,工作调动迟迟没见回音。我看好的是一家效益不错的单位,手续都办好了,但对方的一把手迟迟不签字。我一筹莫展,原单位也辞了职,在家里无事可做。男友看我在家里闷,便给我买了一张去泰山的车票,让我去那里玩两天散散心。
泰山的风景不错,但我却是个放不下心事的人,一个人低着头往上爬,试图以体力的透支忘记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到回马岭的时候,我遇上了他。那一片台阶实在是陡,难怪马跑到这里也要回去。我的体力在那些台阶上几乎要透支完,快到中天门的时候,实在是受不了,便坐在台阶上休息。
他是这个时候过来搭讪的,他问我:“小姐,坐不坐滑竿。”
我抬头,一张中年人的脸出现在我的眼前。自红门上来,沿途,我遇到了不少推销东西的小贩,有的甚至还拉拉扯扯,欺负我一个单身女子似的。所以对于这类人,我向来是不理不睬。我摇摇头,不说话。
但是他却固执,站在我面前不走:。很便宜的,坐到龙门也就是30元钱。而且一路上你还可以欣赏各类风景。”
当时是夏天,他也许是很久没有洗过澡了,身上汗味加上烟味,熏得我有点儿头晕。我摆摆手,十分客气地对他说:“不坐。”然后又低头想心事。
没想到他还不走,好奇地打量着我。
我被这个陌生人的眼光吓住了。当时已近黄昏,我本来想到山顶上再住下,天亮时看日出的,但是现在,一种恐惧却突然向我袭来,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以这种眼光打量我?我正胡思乱想,他却走开了,临走时,莫名其妙地对我说了一句话:。你看这泰山的风光多好,来了一次还想第二次。”
好不容易上了中天门,没想到再一次遇上了他。他就在离我不远的地方,看着我,似乎在等待我光顾他的生意。我低着头吃一碗炒凉粉,男友的短信发来,问我可好,一个人在山上要小心,还一个劲儿地后悔没有陪我过来。
想起他身上干净清新的味道,看着身边一对对情侣,我的眼泪当场就下来了。
没想到这个时候,他又走到我的身边:“小姐,坐滑竿吗?20元到龙门。”
我顾不上理他,忙着给男友回短信:“我一个人在外面,好好的,山里的风景很好,不用担心。”
他身上的气味再一次逼过来,我觉得想吐,白了他一眼,说了句:“不坐。”
从中天门往上爬的时候,天色渐渐有些暗了,但身边还有不少游人。再往上走,山路有点儿窄,而且陡,以我的体力,不得不走一会几,就站在那里歇一会儿。
但就在我回头时,猛然间却发现了他,不远不近,跟在我的身后。我一颗心顿时就提了上来,身上的汗,山风一吹,全都变成了冷汗。
我知道,一般滑竿是两个人抬着的,但是他却一个人跟了上来。他不是滑竿手,那他是什么人?我越想越怕,好在身边不时有游人经过,他只是不远不近地跟着我,也没有什么举动。
我想甩开他,没想到他再一次走过来,问我:“小姐,坐不坐滑竿?10元钱,照顾一下生意吧,我好长时间没有生意了。”
我疑惑地看着他:“那你的伙伴呢?”
他有点儿不好意思地看着我,突然有点儿口吃:“他,他在中天门,不过你不用急,我马上喊他上来,真的,你不用急。”
他有点儿紧张,让我想起了坏人做坏事之前,一般来说都很紧张。但我却比他更紧张,去年我就听说,一个单身的女游客在南方的一座名山上被人抢了包,而且还受到了凌辱。害怕之余,又很愤怒,怎么这种倒霉的事都让我给碰上了?
但是他紧跟着我,我怎么报警?我的手放在口袋里面发抖,甚至连手机也拿不出来。我十分肯定,如果他现在对我动手动脚,我会当场吓得瘫软在地上。
我慌乱地告诉他:“我不坐,不坐。”
他没有说话,但脸上却也没有任何失望的表情。他不在乎那20元钱,他在乎的,是我包里所有的钱,我的手机,甚至还有我本人。但是害怕又有什么用,急中生智,我告诉他:“我男朋友就在后面,看,他来了。”
这个时候,果然上来一个男人,戴着眼镜,很斯文的样子。我再也顾不得矜持,冲过去一把抓住了他:“亲爱的,你可上来了,我等你等了好久。”
眼镜男满脸的疑惑,我拼命给他使眼色,希望他能明白我的意思,但是他却气呼呼地甩开我的手:“神经病!”然后头也不回地上山。我更加害怕,强作微笑,对着他的背影追上去:“你怎么不理我了,你怎么不理我了?”
他却头也不回地往上跑。
我回头一看,他站在原地,眼神很奇怪,忽然他大声说:“小姐,你坐滑竿吧,我喊他上来,反正我们也要回去,不要钱行了吧。”
我更加坚定了我的猜测,我不敢再理他,只一个劲地往山上爬,他却不急不缓地跟在后面。转眼到了十八盘,游人更多了,我的心也稍稍安定了一下。这个时候,我又看到了那个戴眼镜的男人,他看我的眼神很怪。
到了山顶,找到了一家小旅店,拿到房间钥匙的那一瞬间,我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这里的保安很好,他根本不可能闯进来。第二天看日出的时候,他可能就离开了。
躺在床上,我却睡不着,本能地给男友打了个电话,他却没有开机,我的脾气又上来了,愤怒地把手机扔在一边。这时,却听到了门外有嘈杂的声音。从破败的窗子往外看,几个服务员正在对一个人推推搡搡,我仔细一看,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是他,着急地对服务员说着什么,我连忙熄了灯,用被子紧紧地蒙着头。
凌晨5点的时候,我被服务员喊醒,她告诉我,如果想看日出,就早一点儿上山。我匆忙爬起来,迷迷糊糊中,甚至忘记了昨天关于他的事情。租了一件大衣出门,顺着人流往山上走,猛然间,在天街的栏杆那里,我又看到了他的笑容。他当时就斜靠在汉白玉的栏杆上面,对着我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