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资”。
恕儿刚从康侨的办公室里出来,子聪正要进去。
恕儿看见他想绕路走,子聪却拦住他。
“有事吗?”恕儿疑惑地问。
“干吗总想着躲开我?”子聪盯着他问。
“你为什么不能放过我?是不是你还想着以前的事?”恕儿反问。
“我可不是一个恋旧的人,那时候我们只是为了贪玩和刺激,或者是都把对方当成艺术品来欣赏罢了,你我都很清楚。”
“那些事对我来说是一场恶梦,我们都该醒了,子聪。”
“可是你又惹到我了,你抢了我的女朋友我可以不去计较,感情的事嘛!两厢情愿。女人没了还可以再找,可是爸爸只有一个!”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懂!不要以为别人说你是我爸的私生子,我就会相信,我根本不会认你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弟弟!”子聪大声道。
恕儿被骂得怔了怔,“你太冲动了,我不想和你吵。”
“我一见你就讨厌,我不想再在这里看到你!”
恕儿想离开,又被子聪拉了回来,康侨闻声出来,同事也都过来劝阻。
“怎么回事?吵什么?”康侨斥问。
“没有,没什么。”恕儿立即说。
“看见我欺负他,你心疼了是吧?”子聪反问康侨。
“你在说什么?”
“人人都说他是你的儿子,那我是什么?”
“子聪,你误会了!”恕儿又说。
“你闭嘴!我没问你!”子聪显得很霸道。
“你骂我没有关系,可你这是在侮辱你爸爸!”恕儿说。
子聪瞪着他,忽然反手打了恕儿一记耳光,恕儿被康侨扶住,他怔住了,望着子聪一时说不出话来,他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就无缘无故地挨了一耳光,还来不及委屈。
“你太过分了!”康侨拉过子聪道。
“你又心疼了,我才是你儿子,难道真像别人说的那样,他是你外面的野种……”子聪话未说完,也硬生生地挨了一耳光。
“你打吧!当年妈妈就是这样被你打走的!你以前从来没有碰过我,现在你居然为了他打我!七年了,我离开这七年多,什么父子之情、天伦之爱,早就枯萎了,什么都没有了!”子聪的声音越来越低,先前还是理直气壮,突然感觉到喉咙哽咽,无法再说下去,三双相似的墨蓝色的眼睛同时充满了泪光,子聪转身向外奔去。
“都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去工作?”康侨稳了稳突然道,大家纷纷回到自己的位置。
杨恕摸了摸火辣辣的嘴角,咬了咬下唇,那么痛,有点腥咸,子聪出手那么重,可见他真的把他当成一个敌人对待,可杨恕他还能做什么?忍耐。
回头看看围观的同事都已散去,除了襄儿,还有杨峥。
襄儿走过来,递给他一块面巾纸,恕儿接过来。
杨峥转身离开,看起来那么冷酷和绝情。
子聪跑到天台上,喘息着,他无法接受康侨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当着众人的面打他一耳光,他想不通。
他恨杨恕,更恨他的父亲康侨,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这是种病态的心理,他自己很清楚,十五岁以后,医生就告诉他的爷爷,要好好照顾这个孩子,定期到医生那去检查,因为他患了轻度的忧郁症,如果不及时治疗,只会越来越严重,可是他讨厌去看医生,爷爷去世后,他再也没有去看医生,他不懂得爱自己,因为他也恨自己。
向着天台边缘慢慢走去,阳光刺目,风很大,吹乱了他的头发,迷乱了他的意志,每次受伤,他总是试图找寻一种发泄的方式,而最有效的方式却是用另一种痛来掩盖这种心灵的痛。
襄儿追到天台,子聪正走到边缘,二十几层楼那么高那么险,他却浑然不觉,没有一丝恐慌,就好像站在地平线上一样安静。上空的阳光如此灿烂和炫目,他去无法被温暖,清秀的脸上、跋扈的表情、还有撕心裂肺的伤痛。
襄儿惊讶地望着他,慢慢走近,小心翼翼地问,“子聪,你……你在干什么?”
子聪没有回头,嘴角扬起一丝微笑,“找一种感觉。”
“什么样的感觉?”
“自由。”他说,他分明是笑着的,可是襄儿却感觉心随着他在一阵阵地痛楚。
襄儿看着他的侧脸,精雕细琢般棱角分明,还有女孩子一样黑黑长长的动人睫毛……他可以很完美,只是他一直活在太优秀的父亲的阴影下。
“萧襄,你说,如果这样飞下去会不会很壮观?”子聪忽然问,他缓缓闭上眼睛,身体竟开始向前倾。
“子聪!”襄儿惊叫着抱住他,“别再吓我们了好不好?如果你跳下去,我就陪你一起跳!”
子聪慢慢张开眼睛,看着不顾一切抱紧自己的萧襄,他感觉到她有如鹿撞的心跳,让他震憾。
晚上,杨峥对着电脑,但什么也没有进行。
杨峥犹豫了好久,终于还是走进恕儿的房间。
恕儿的门开着,他蜷坐在床头,用毛毯遮在身上,很颓唐的样子。
杨峥走近了,恕儿没有抬头。
杨峥看着他肿起的嘴角,忍不住伸手触摸,恕儿却躲开了,他的指尖划过他的脸庞,仍停留在空中。
“还疼吗?”他问。
“疼的是我,又不是你。”恕儿抬头看他,“在你心里,我究竟算什么?他们都说我是康侨的私生子,你知道我不是,因为我是你弟弟,为什么你不肯站出来为我说一句话?从小到大,一直都有好多人骂我是野种,可是我一直坚信我不是,我是爸爸亲生的,我是你的亲弟弟!可是今天发生这样的事,我开始怀疑,爸爸当初的疑心没有错,也许我真的就是个野种!”
“不许你这样说!”杨峥大声道。
“康侨就是小时候常和妈妈在一起的那个男人,我早就认出来了!”
“没错,就是他。”
“那他认出你了吗?”
“没有。”
“这算不算是欺骗?”
“我们没有必要坦白什么。”
“可是那些事一直在我心里太多年了,我想知道他和妈妈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我会有一双和他一样的眼睛,爸爸以前骂我的时候总是说一看到我的眼睛就看到了背叛他的基因……”
杨峥大声地阻止,“不要再提那些事了!”
“为什么不能提?我倒希望有康侨那样的爸爸,至少他对我会比你和爸爸对我好一点!”
杨峥猛地扬起手,他被激怒了,恕儿没有躲。
“你要打就打吧!以前爸爸经常这样,我都习惯了,你们全都一个样子……”说着泪水即将流下来。
杨峥的手也没有打下去,只是慢慢地落下去。
“哥,到底为什么?在我心里,你不是这样冷酷的,可是现在你让我感觉你很自私知道吗?”杨恕接着说。
“如果我说都是为了你好,你相信吗?”杨峥说。
杨恕看着哥哥,“你总是这样,什么也不肯说出来,你说你为我好,可是你的关心,我感觉不到!”
子聪在酒巴里面,吧台上摆了好几个空瓶,他一杯一杯喝下去,恨自己怎么也不醉。
襄儿一直在身边,但她没有喝酒,只是陪他,已经一个晚上,她一直就在他身边,可是,他的眼中有她吗?
子聪付了钱向外走去,襄儿也跟了出去,她不能为他作什么,甚至不知道怎么去劝他或安慰他,可是她还是要陪着他。
子聪忽然感觉头晕,差点绊倒在地,襄儿好不容易扶住他,他忽然抱住她,襄儿怔了,那一刹那间,好像一切都停止了,包括她的呼吸。子聪流泪了,像个孩子一样,襄儿有点感动,不知道是为什么。
她紧紧地抱着他,他们感受着彼此的温暖,她说,“这种感觉真好,从来没人抱过我。”她的声音很轻,甚至微弱,他更紧地抱着她,他们的心灵都缺少一种守护。
夜色渐浓,月光洒进窗子,钟指向夜里一点。
这一夜,襄儿没有睡。
小玉来到厅里,看到襄儿在黑暗中孤单的身影,她的手伸向电灯的开关,却听到襄儿道,“不要开灯!”小玉的动作停了下来,来到襄儿身边坐下。
“小玉,你有过心痛的感觉吗?为一个人……心痛……”襄儿的声音愈来愈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