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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

娥皇正在桥下的河水中寻找着自己的影子,李煜却出现在了身后。

“我知道你要表达什么意思?”李煜同样扶着桥沿,轻轻地对娥皇说道。

“那你说说,我要表达什么意思?”

“这一首陶渊明的《饮酒》诗,所抒写的是一个隐士的心情。”李煜停顿了片刻,又接着说道:“诗中表现了陶渊明可以造房居住在人群之中,门前却没有车马的喧闹。他能做到这一点,是因为他心里的平静,只要心里平静了就能远离尘俗,不管这个人住在什么地方或者是什么身份的人。”

“这样一首诗自然是难不到你,你又何必如此要向我解释一遍呢?”

“其实,我明白我无法做到如陶渊明那般洒脱。你告诉我这首诗,无非是想让我如他一般做一个心里平静的隐士。”

“我只是说说而已,要做到‘心里平静’谈何容易。”

“既然做不到陶渊明的洒脱,那么我们为何不能制造一个平静的环境呢?”

“平静的环境?”娥皇拾起一个小石块,扔入河中,河面上立马泛起涟漪,久久不能散去。“你看到了吧,河水原本是平静的,可是它不能左右外力的干扰,它只能听天由命。”

“那如何才能不听天由命呢?”

“只有掌握自己的命运。”

李煜感到一阵眩晕,声音也变得有些激动起来:

“皇帝,又是做皇帝对吗?”

“做皇帝有何不好?”娥皇的表情的冰冷,可以眼中却充满期待,“天下有多少人想做还做不了呢。”

“谁想做就让他去做。”李煜难以接受这种生活的方式,不禁对着娥皇发起怒来。

但一下子,此处又归于了平静,是死一般地寂寞,比之前更加的冷清。李煜稍稍平复了心情之后,又轻轻地说道:

“娥皇,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你最了解我了,你知道我是不愿再做什么皇帝了。”

“你还不明白,”娥皇的声音越发冷淡,“这不是你能左右的。”

“为什么不能?”李煜抓住娥皇的手,说道:“难道我们不能远走高飞,找一处无人之地永世隐居下来吗?”

“哼,远走高飞?我们只要离开太原境内一步,就是死。”

“啊?”李煜一惊,“难不成有人监视我们吗?”

娥皇不愿再说什么,她又拾起一块石子投入河中,然后转身要走。李煜一把抓住了她,眼睛死死地盯着娥皇的脸上下打量着。

“你是娥皇吗?是我认识的那个娥皇吗?”

娥皇的手被他捏得生疼,她使劲想摆脱,却不想李煜越捏越紧,她在他的眼中完全看不到温柔,看不到昔日的爱怜。

娥皇对这样的眼神感到寒冷,痛苦和绝望。但越是如此,娥皇就越要拼命地挣脱,既使是疼。她一边挣脱一边流下了泪水,可是李煜并没有任何感觉,他的目光更加的寒冷,就像一根根冰刀刺在娥皇的心里。

然而,在心里上备受煎熬的娥皇,喷出了一口鲜血洒在了李煜的胸前与脸上。这时,李煜才感到了一阵伤心与懊恼。昔日对娥皇的那份爱突然又回来了,他似乎才刚刚看清,眼前的这人就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娥皇,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对待娥皇,他连死都不敢相信自己对娥皇的凶狠表情。

李煜立既将娥皇搂在怀中,心中的愧疚是说不出来的,他只能呼唤她的名字,然后连同着泪水一快流出。

娥皇感觉到了李煜的体温,可自己却渐渐失去意识,身子慢慢沉了下去。

李煜不得不将娥皇抱起,朝着小屋奔去。他的眼泪洒满了镇甸上所有孤寂的背影,似乎那一阵风吹过,才是对他情感的最大的怜悯。

当他一进屋时,小周后立即傻眼了。她看到满身满脸是血的李煜,又看到李煜怀中昏阙的娥皇。连连问道:

“发生何事了,发生何事了?”

李煜没有回答任何人的疑问,他将娥皇平躺在床上,只是对忠臣说了句:“快去城中找个郎中来。”

李煜的手一直都在为娥皇把着脉搏,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娥皇越来越弱的心跳,而自己的心跳却是更加的猛烈。小周后依然不知发生了何事,但是看到李煜那惊恐的样子,就能感到事情的不妙。她一只手抚摸着娥皇的脸,另一只手抚摸着自己的脸,小周后发觉原来自己的脸和娥皇的脸一样的冰冷。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快要死了,她看着娥皇安静地躺着,自己也想这么躺着,陪着姐姐,不知道这样子还会不会有牵挂,会不会有伤怀?

这两姐妹自从进入南唐皇宫之后,就再也没有这样如此亲近的了。而这一次,小周后在冰冷的脸上找到了往日的温馨。

李煜望着小周后看着娥皇的那张幸福的脸,自己也笑了起来。这时,他与小周后的眼神有了些交流,李煜感到心情平和了许多,他的手指能清楚地感觉到娥皇的脉搏时断时续,而此时似乎并没有什么焦急的了,他和小周后都决定好了,要陪着娥皇去任何地方。

就在此时,忠臣破门而入,他从太原府请来了一位郎中,这位郎中趴在忠臣的肩上显得有些狼狈,显然,这是忠臣一路上施展轻功,才使这位郎中满脸风尘。

七公主连忙上前招呼,她似乎看出了李煜与小周后特异的表情,心中也甚是难过。

郎中不敢作片刻休息,立即接过李煜手上的脉搏,这一脉像令他吃惊不小,他看了看娥皇脸上的色泽,发现白里透红,并不想病入高肓的样子,然而脉像所示,确实已是奄奄一息。郎中取出一枚银针,轻轻插入娥皇的腹部,当他把银针拿出来之后,银针无异,他更觉奇怪。过了片刻,他又将银针拿到烛光下一看,这时他才看出端倪,可是已为时过晚。

原来,银针的一头已有淡淡乌黑之色,他深知此毒并非一般人可解,只好摇摇头,叫众人还是尽早另请高明。

忠臣心急,一把抓住这个郎中,咬牙说道:

“要么你带我去找更好的郎中,要么你就把她治好。”

那郎中也是无奈,只说这女子中毒太深,实难医治了。

“中毒?”七公主也一把抓住郎中,问道:“何时中的毒?”

“这个我也不清楚,”郎中表情甚苦,说道:“只知道这个毒十分隐秘,不像中原之毒。”

“让他走吧,”李煜淡淡说道:“这是天意。”

忠臣和七公主望着李煜的背影,看不出他的表情是平静的,还是伤感的。不管是平静还是伤感,七公主都能感受到,一种被死亡笼罩的冰冷的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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