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一觉醒来仍然累极,浑身绵软无力,我软软地抱着被角不愿起来,师兄催了我好一阵子,理由用尽,我仍然一副没睡醒的姿态。
“阿湘,都正午了,别睡了。”
“有些乏了……”我阖着眼,一手按住在我腰上不安分的手,“老实点。”
师兄在我耳旁微笑:“若是不起来,师兄就只有……”
我被逼无奈,毫不情愿地睁眼,从锦被里探出手来。
侍女们似乎早有准备,见我一大早在师兄房里躺着,一点都不惊讶,进来送衣物时脸上都带着窃笑,似乎准备对师兄讨赏。我在她们送来的干净衣物里挑了一套,又让侍女取了件褙子来,准备趁师兄不注意时溜到园子里小憩。
“本是想让你早些起来,让整个国师府都认认你。”师兄不死心地揽着我。
“别闹了。”我将他推开,扯过侍女送到床边的干净中衣换上,更衣时觉得背后有道目光直直地盯着我,便不免恼怒地转头瞪他:“下流胚,你还要怎样?!”
师兄将头探出帘幛,缓缓地道:“不如让你夫君替你更衣……”当即被我一脚踹进床里。
我才刚刚将中衣披上,师兄冷不防从床里窜出来,坐在床沿将我拦腰抱住,惊得我大叫:“你作甚?!”
他低头,作势在我颈边闻了闻,佯作皱眉:“一身狼藉,居然不要洗洗?”
我腾地脸红:“闭嘴!”
然而这话毫无作用,师兄将我打横抱起,往旁走了几步,扔进了早已备好的水桶里。
我呛得连连咳嗽,挣扎着扒在桶壁站起瞪他:“你个……”
看见他别有深意打量我的眼神,我不由自主地闭了嘴,赶紧缩回水中,将浸湿的中衣亵衣三下五除二剥去,扔出了木桶。师兄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转身将屏风拉上,往别处悠悠走开了。
一桶热水洗得浑身舒畅,差些靠在木桶里睡着。等到水变凉了,我才从水里站起,慢条斯理地擦拭全身。
我与师兄都不习惯旁人伺候,是以侍女们平日里只在用膳更衣时伺候,我擦干了水,裹了全身拉开屏风,便见师兄坐在一旁,好整以暇打量我,似乎善意地提醒我什么。我沿着他视线看去,顿时傻了。
屏风这边能清清楚楚地看见另一边的情景,我急忙转身在另一侧看了看,才发觉另一侧什么都看不见,就是普通的屏风样式。
我恨恨地朝师兄磨牙:“师兄……”
师兄全当没听见,歪着头道:“昨晚都看遍了还怕什么,我方才让她们去你房里收拾一番,你待会儿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常用的要带过来,今后就在这儿住着罢。”
我正琢磨着有什么话能呛他,师兄又加了一句:“我们的事我已给师父修书一封,飞鸽传书送去了。”
听见他提起师父,我仍然有些惴惴不安:“万一……师父不同意怎么办?”
师兄眼皮子都懒得抬:“你以为先斩后奏是什么?”
我大呼上当。
房门轻轻敲响两下,一轻一重,师兄当即换了副表情,低声问道:“何事?”
“大人,祝大人求见。”
师兄瞥我一眼,“我就来。”随即转头吩咐我:“给我好好待着,不许乱跑。”便出了房门。
这祝大人自然是祝旷之无疑,我十分好奇祝旷之为何这时过来,便蹑手蹑脚溜到窗边,确认外头没人,才推门跟了出去。
师兄喜欢在丹房议事,我一时好奇,竟只着了两件单衣便朝丹房走去。
走到丹房附近时,我听见里面有说话声,便放轻了脚步,悄悄躲在丹房窗下,里面说话声清晰地传入我耳中。
“陛下昨日龙颜大怒。”祝旷之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漠。
“自阿湘回到京城起,便一直住在我这儿,他早该料到有这么一天。”
祝旷之冷笑一声,“陛下的意思是,国师大人莫要玩得忘了正事,否则陛下可保不准会对国师大人怎样。至于昨夜的事,陛下……”
我听是昨夜的事,顿时紧张起来,不小心朝前趔趄一下,惊动了里面的祝旷之:“谁?!”
我只得起身,推门进去:“是我。”
祝旷之大感意外,然而只看了我两眼,便窘迫地将目光转开。师兄皱着眉将外衣脱了,披在我身上,“不是让你别乱跑么。”
我摇头,“这事没必要瞒着我。他究竟让你怎么告诉师兄的?”后一句是对祝旷之说的。
祝旷之这才将头转过来,神色复杂地看我两眼,“你若是知道陛下会伤神,又为何要……昨晚究竟是不是你自愿的?”
我恼羞成怒:“无论是否自愿,都与陛下无干。我迟早与师兄一起,他又何必操这个心?”
师兄想打断我,却听祝旷之道:“还请国师大人回避片刻,我有话要与云姑娘说。”
师兄朝我使个眼色,出去将门合上。我问道:“他有什么让你说的?”
“陛下说,云姑娘莫要将事做得太绝,否则弄个两败俱伤的结果,谁都不乐意见到。”祝旷之冷冷道,“在下亦有一句话送给姑娘:多担待。”
我那日不好的预感,果真不是假的。萧颛这么容易应下我与师兄的事,哪有这么简单?
我揶揄他:“你是为了你家主子的心思蛮不讲理了,哪有君夺臣妻的道理?况且这才多久,他昨晚就气得不轻,莫非你们一直盯着国师府?”
祝旷之不说话了。
不过即便他不说,我也能猜出一二。
伴君如伴虎,师兄是他最大助力之一,萧颛不可能放心我们。
我咳了咳,“回去告诉他,我死都不会踏进中宫一步,让他死了这条心吧!”
“休得放肆!”祝旷之大怒。
大门被人一脚踢开,祝旷之一副怒容陡然收敛,冷声道:“要说的祝某都说了,姑娘可得想清楚,好自为之。”
他头也不会,径自擦过师兄身边走了出去。
我瞧着师兄那副担忧神色,叹口气走到他身边,依在他怀里闷声道:“为何不告诉我?”
“什么?”
师兄仍在装傻,我愠怒道:“他一直派人盯着我们的事,你该不会不知道罢?”
师兄苦笑:“我……委实是存了私心,我若不趁你不知道时激你一下,你总会从我身边逃开。即便你昨晚已经对我动情,你仍会顾忌他,从我房里逃出去。如今木已成舟,他没得法子了,才会气成这样。”
我无言以对。
之后不过温存了几日,师兄又开始忙碌。萧颛跟发了疯似的,事情一件接一件地朝师兄派来。我常常深更半夜醒转,发觉师兄仍在一旁忙碌,桌上文书满满地堆着。
我曾旁敲侧击地问师兄,能不能让我进宫去与萧颛说清楚,省得一直让师兄累着。哪想师兄耳尖,听出我弦外之音,一时惊怒交集,三令五申不准我去见他。第二日一早我醒来,便发觉门外多了不少人,似乎都是师兄派来看着我的。
初时我有些不解,不过转眼便想通了。萧颛都敢派祝旷之到国师府里来放狠话,我若是进了宫,怕就出不来了。
这日早上我睡得极香,在床上转了个身,发觉身旁有人,惊得险些从床上滚下去。
师兄在旁边闷闷地道:“别动,我要歇一会儿……”
师兄最近忙得脚不着地,哪有闲工夫睡到这时辰。我打起戒心,问道:“你不是要去宫里与他商量事情么?”
师兄从锦被里探出头,眼睛都懒得睁,苦笑道:“他好不容易放了我一天,你就让我歇会儿罢。”
我奇道:“他这么好心?”
师兄点头,懒懒地道:“最近事情总算是差不多了,太后被陛下送了药去,现今已是废人。就剩云家那儿还有些小事,被陛下抓着不放,云相正在府里急得团团转。朝中坊间,上上下下都将矛头对准了你夫君,朝臣纷纷上表,要将我与云相两个奸臣除去,以振朝纲。上面那位,现在可是明君呢,只是苦于被奸臣惑了耳目而已。”
我心酸无比:“你就替他挡箭?”
“没别的法子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要除去云相,最先要除去他的声望。外人看来,陛下将云家女儿赐婚与我,我自然是与云家沆瀣一气,即便云相先前英明一世,也要因为我这佞臣被拖累。”
我忽然恨极了我云家女子的身份,平白无故给师兄添恁多麻烦。
“别这样坐着,秋凉伤身。”师兄将我揽回锦被里,“别胡思乱想,你是我君封遥的人,我不护着你谁护着你?”
我揉眼睛,“谁担心你了……”
师兄笑了笑,贴在我耳边说道:“以后我们离开京城,隐姓埋名,去别处游玩,什么朝堂云家都与你无干,只有我与你……”
然而绵绵情话还没说完,房门忽然被人急促地敲响:“国师大人!”
师兄顿时怒了:“何事?!”
我掩嘴笑了,外头的人声音弱下来:“有、有刺客……”
师兄闻言,当即翻身起来,从旁抄起衣服便出去了,我被他随手扯件衣服裹上,带了出去。
外面有两三个刺客,已被侍卫制服,五花大绑跪倒在地。我瞧着他们浑身刺目刀光,觉得异常心惊。
事情绝不止师兄给我说的这么简单。
师兄看着这几个刺客,眉头深深皱起。统领打扮的人上来问道:“国师大人,这几个刺客怎么处置?”
师兄犹豫了。
“先拉下去罢。”我先开了口,那人上下看我一眼,似乎有些诧异,但仍然照做,朝着那边打出手势,让他们将人拉下去。
“哈哈哈哈——呸!老子用不着可怜!”
其中一个刺客忽然狂笑,眼睛猛地瞪大,全身僵直,不消片刻便往旁倒下,惊得一旁几个侍女连连尖叫。
师兄倏地伸出手蒙在我双眼上,将我往他身后拖去,低喝:“别看!”
前方又有几声闷响,有人陆续倒地。我颤颤地站在师兄身后,攥紧了他的衣裳。
师兄给侍卫统领吩咐了什么,有人验了尸,便有侍卫将那些刺客的尸体拖下去。所有人都退下后,师兄望着空旷的中庭发了会儿怔,才转身将我往回拉去。
房门被我合上,我握着师兄的手没放,感觉到他在发颤。
我心底闪过无数最坏的揣测,当即转到师兄身前,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师兄,这些人,究竟是不是萧颛派来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