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云公子,尝尝这个。”
师兄挪了张凳子坐在我身边,将一只枇杷仔细剥皮去核,笑容满面地往我嘴里送。
我嚼着杏子对他猛摇头,我已经吃了许多果子,再吃下去还不得撑死。
师兄顿了顿,媚眼微阖,竟让我看出几分忧愁之色。
我僵了。
“云公子,你何必推拒人家好意?”
越瑶华唯恐天下不乱,兴致盎然地提议。师兄转忧为笑,将那只枇杷往我嘴边凑来,一只胳膊若有若无地靠在我肩上。
我想我此时表情应该极为狼狈,否则一旁萧顷不会露出如此诡异的神色。
“这,还是不用了罢……”我僵硬地笑道,将头往另一边侧去。
师父若知道他两个乖徒弟在这儿勾肩搭背欲拒还迎,估计会一口老血吐在师娘灵牌上。
萧顷忽地冷笑:“这东风馆该不会是浪得虚名罢,花魁倌儿不会伺候人?这算什么花魁?!不如早些收拾包袱走人,也省得在京城丢人现眼!”
萧顷这话放得比上次还狠,我眼见师兄笑意一僵,瞧着我的眼神愈发凶狠。
我琢磨着会有不妙,正焦头烂额思索脱身之策,忽听师兄道:“这位公子教训的是,正是阿遥先前不懂得伺候人,今日受教了。”
话毕,师兄左手尚拈着只新鲜的杏子,不待我反应便翩然转身,稳稳当当坐在了我双腿上。
我霎时呆住,师兄左手灵蛇般绕在我肩上,将那只杏子送来。
“云公子,是阿遥伺候得不好么?”
我颤着手接过杏子,笑得十分僵硬:“不关你事,是我……我……”
师兄神秘莫测地笑了笑,温热的呼气拂过我后颈,惹得我一阵痒,禁不住缩了缩肩膀。
“哟……”萧顷低笑一声,“就伺候上了?”
我恨得咬牙切齿,正欲反驳他,师兄忽然按住我肩膀,示意我别乱说话。
“瑶华,你还在这儿扰人雅兴作甚?还不快随我回去?”萧顷对越瑶华道,不过后一句显然是警告她。
“是是是,随你回去便是。”越瑶华不情不愿地起身,朝师兄撇了一眼,诡秘地笑了笑,“云公子,今日好生享受享受,本……我出银子的时候可不多!”
我目送两位祖宗出了门,师兄便被针扎似的从我腿上跳起来,挥退那些俊美少年,然后爬到窗边仔细看了,确定那两人出了东风馆,才长出了口气。
不出我所料,师兄先是让秋儿在门口看着,转头就指着我鼻子开骂:“不是让你在府里好好待着么,病还没养好居然就敢跑出来?当师兄的话是耳边风?!”
我也很冤枉:“惠芳郡主来找我,我也没法子。她说若我今日不随她出来,她就四处说我实是一位女子。”
师兄危险地眯眼:“真够阴险的。”
好歹师兄这样动作让他们以为某种事情开始了,才使我险险逃过这劫。若是他们再待下去,师兄指不定会做出什么危险动作。
我斜斜靠在桌上叹气,师兄走来试我额头,“还是有些烫手,我让秋儿送你回去。”
“再等等罢,万一他们杀个回马枪,事情便不好办了。”
师兄点头,手掌却没离开我额头,掌心依旧温热,在我额头游移时掌心薄茧缓缓摩挲,所到之处渐渐泛起火热。
怎么这样试额头,还将我风寒试得愈发严重呢?
“没喝药?”
我摇头。师兄将眉头一蹙,“绮蓝那丫头又忘事,明明吩咐过她,改日给你另找个侍女来伺候。”
我连忙拉师兄衣袖:“绮蓝她只是记性差些,不打紧的,师兄你别找别人。”
“那丫头都是被你惯出来的。”师兄叹气,揉了揉我头发,“那好罢,再待一阵子就快些回去歇着,再这么熬两年就没事了。”
一想到两年后那株老杏树要开花,我不由内心雀跃,可随即又想到个近在眉睫的事情:“师兄,若是师父帮我补了魄,我该去哪儿?”
师兄怔住。
师父原先收我入门便是要帮我补魄,可两年后我魂魄齐全,我不用再依靠师父,又该往何处去?总不能一辈子赖在师门不走罢?
云府我并不打算回,况且也没什么可留恋。依大哥和二姐待我那德性,我只是想想就满心厌恶。
可我脑中却不由自主冒出萧颛两字。
我与师兄两人自王府筵席上不辞而别,萧颛那儿也没任何问询声音,不像他处事态度,他这样也更让我不安,唯恐他会突然有什么惊人反应。
“以后若是无别的去处,就安安心心待在师兄身边罢。即便只有三魂六魄,也有师兄照看你。”
我发怔时师兄忽然没头没脑来了这么一句,我一时呆住,问他道:“你……再说一次?”
师兄却不愿再说。
我与师兄沉默间大眼瞪小眼,门外忽然传出秋儿故意拔高的声音:“两位公子,这里边现下可是进不得的!”
“怎么进不得?!”
这后一句正是越瑶华的声音,师兄脸色瞬间铁青,恨恨地戳我额头:“你个乌鸦嘴!”
两人当真杀了个回马枪,看样子今日不将我逼至绝境他们誓不罢休。这笔账改日真得好好算算,否则以后定让他们欺负得更狠。
“快让开!”
“遥公子说不能放人进去,这位公子您还是别难为小的了……”
秋儿似乎已经顶不住了,我有些失措地看了师兄一眼:“怎么办?”
师兄扭头望了望门口,淡然道:“脱衣服。”
我震惊下顿时僵住,师兄怒瞪我:“听没听见?快把衣服脱了!”话毕,他抬手将自己衣带解开,白色单衣跌落在地。
我一时面临十分尴尬的景况,只得硬生生将自己视线扭开,不去看师兄不着一物的上身。
不过真心夸一句,师兄身材不错,想必师父每日监督他练剑颇有成效。
“呆着做什么?”门外争执声愈发的大,师兄斜起眼,“快脱衣服!”
我畏手畏脚解开外衣卸了发冠,中衣却怎么也下不了手。外面几人几乎要争吵起来,师兄表情愈发急切,气得伸手就来解我中衣。
我立时惊醒,一把抓住师兄的手,“我的清白……”
“胡扯!你刚入师门那会儿跟我抢糕点时清白就没了!”师兄怒极,忽然一腿扫来,我身形自然不及师兄快,被他扫倒在地。
我跌跌撞撞想爬起,师兄一把拎住我衣领,“砰”地扔上了床榻。
我被扔在锦被上,撞得不是很疼,抬头就见师兄倏地爬了上来。
我讪笑着往床角躲:“师兄你大人有大量,咱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何必互相为难……”
师兄才不给这个面子:“又胡扯!什么孤男寡女,分明孤男寡男!”
外面争吵愈发激烈,听声音便知秋儿在越瑶华面前毫无招架之力。师兄看我一眼,“起来,让我躺着。”
我乖乖让了位置,师兄舒舒服服躺下,抬手解了发髻,将翡翠簪子扔得老远,“将中衣弄散,上来。”
我谨慎地瞧了瞧师兄光裸的上身,“……我?上来?你是男人啊……”
“废话!自然是你在上面!”师兄暴怒,“本公子在这儿卖艺不卖身的名声可算是毁在今日了!让你上来就上来,休要多言!”
我战战兢兢撑着身子爬了过去,先前解散的中衣松松垮垮垂在身前,勉强能遮住我女子体态。师兄似乎还不满意,左右看看,又将我中衣在右肩稍微拉下一些。
我恼羞成怒:“看就看,动手动脚作甚?!”
“不像,不像,真没天分。”师兄理所当然地鄙视我。
正是此时,门被人从外面撞开了。
床榻与房门隔着屏风,亦有不少距离,可我却将越瑶华声音听得一清二楚:“云湘这小子不知跑哪儿去了,我去里面看看,你这边找找。”
“说不定早跑了。”萧顷闷声道。
“他若是敢辜负本郡主的银子,本郡主便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越瑶华声音渐渐往这边过来,我紧张地盯着师兄,不知如何是好,师兄忽地媚眼半阖,眼波流转,头微微侧向一边,吐出一声呻吟。
媚骨销魂。
一时万籁俱寂,连越瑶华那边也没了动静。我看着师兄这副模样,只觉脸上轰地烧了起来,烫得几乎能滴出血。
等了许久,越瑶华忽然一声大叫,急匆匆往外奔,嘴里不知还嚷着什么。萧顷亦随着她追了出去,声响渐渐消失。
我与师兄再度陷入了诡异的僵持。
不知僵了多久,秋儿声音隔着屏风弱弱响起:“两位公子,人已经走了,可以起了……”
我尚未起身,师兄猛地将我推开,动作迅速地扯起地上衣物,闪身躲去屏风另一侧。
听着屏风那侧穿衣声响,我叹道:“师兄,今日这事你不用放在心上……”
“不必多言。”
师兄少见地没有多话,而是闷声穿衣。我将中衣紧了紧,弯腰去拾自己的外衣。师兄忽然狼狈地转身奔进屏风,再度将我推到床边。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又怎么了?”
伴着我问询声响起的,是几乎贴着雅间房门的问话:“这间里面是哪位公子?”
我眼前一黑,差些跌在地上,幸好师兄及时将我搀住,低声警告我:“来者不善,当心。”
这来者正是萧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