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里满是坚定,董成君对家人大失所望,原以为他们只是不喜欢自己,没想到他们竟然这么不可理喻。
有人欢喜有人恨,许筝开心的抬头看着董成君,为他的话感到暖心,而恨的,则是董秘一行人。
“成君!”
“不必再说了,如果爹你致意要如此,那我只好跟筝一起离开,反正,你的心里已经没有我的位置,也没有我娘的位置,我没忘记娘死的时候的话,你辜负了她的真心,她却叫我不要恨你,这些年我一直忍气吞声,从今往后,我不会再忍让,你们好自为之。”
董成君寒着脸打断董秘,话音刚落深深的看了董秘一眼,目光再次扫过他身后的人,然后执起许筝的手,头也不回的转身,往屋里走。
‘嘭’一声好大的关门声,董成君的隔绝让众人更是愤怒,只有四个人站在那儿看着紧闭着的门,董成亦与董成允、董成烈莫不吭声,还有就是,这个家的一家之主,董秘。
“老爷,你瞧瞧,你瞧瞧,成何体统……”
“闭嘴!”
大夫人才开口便被董秘厉声训斥,乖乖的闭上嘴后退一步不敢造次,目光愤愤紧紧地盯着门扇,越想越气。
目光悠悠的看着紧闭的门,董秘轻叹一声,久久之后转过身,瞪着自己的夫人跟孩子,厉声吼道。
“都回去,还嫌不够丢人嘛?”
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再多说什么,很识相的转身,一个个都臭着脸走出惜君居,独留董成亦一人依然站在那儿,撇撇嘴回头看了看屋子。
只有许筝能让老七爆发,看来这个河东狮对老七也不是一点帮助没有,只不过以后,老七可就有的受咯!
冬季十二月,北风凛冽,大雪也跟着寒冬来了,雪堵着窗户,冰溜子像是透亮的小柱子般一排排整齐的挂在房檐上。
今年的第一场雪比往年来的要迟些,一夜之间扬州城白雪皑皑,地上、屋檐上、不畏严寒的苍翠松树上,到处可见的白茫茫。
太阳也似乎怕冷起来,在周围缠绕的白雾犹如一件厚厚的白袄,将它的温暖藏进自己的袄中,散发不出热气散发不出来。
院子里的梧桐已经变得光秃秃一片,只剩下枝条零落的与冬风为伴,时而呼啸追随时而静止观望。
伸手打开窗子,北风参杂着雪花见缝便入,冰凉的手瞬间收回,许筝感觉把窗扇关上,阻止寒流入侵屋内。
屋子里的炭火烧得‘啪啦啪啦’作响,与外边比起来这儿算是暖和的了,但是跟别的夫人少爷房里比,惜君居却是如此的困难。自从上次不欢而散,除了许筝和董成君的人还在董家之外基本上已经是与董家断了关系,两个月的时间,董成君却跟带着‘亲人’两个字的董家人没有半点怜惜。
“你说,这大雪什么时候才能停下来?”
许筝苦恼的扁着嘴,一边扬起双手放在唇边呵气一边走到炭火前坐下。双手拢紧些身上已经是最厚的短袄,许筝抬眸看向书案,再看见正在执笔的董成君身上仅着一件浅蓝色毛绒无袖短袄时皱起眉头,站起身走到床前取来一件加厚貂毛边的斗篷披在他的肩上,无奈的叹气。
“你怎么这么不听话,明知道天冷还穿这么少,若是伤寒发热了,我可分不出精力照顾你。”
董成君笑望着许筝,放下笔侧过身让她替他系上斗篷的带子,然后双手握住她的。她指尖的冰凉让董成君的心疼了一下,双手在她的手边磨蹭着,想以自己的温度温暖她,谁知却换来她的一声娇笑。
“笑什么?”
董成君不解的看着妻子笑得开心的模样,伸手将她发顶的雪花拨去,看着她笑,不自禁的跟着一起傻笑。
“成君,这大雪下了一天一夜了,什么时候才停?”
握着他的手畏进他的怀中,许筝嘴角漾着笑意,将个字纤瘦的自己藏进宽大的斗篷中,毫不客气的将他当成暖炉抱。
“我也不是天,不能给你这个问题的答案。”董成君一手揽着妻子的腰一手握着她的手宠溺的笑着,低头轻吻一下她的额头,“你丈夫只是个凡人而已。”
“你若不是凡人,我还能嫁给你?”许筝摇头轻笑,“是神也好是凡人也罢,总而言之你是董成君就好,其他的,我都无所谓了。”
“好吧,那你可以告诉我,娘子神秘了一天的事,现在能告诉我了嘛?”
董成君挑挑眉低头看着娇红了脸的妻子,一颗心被幸福包围,却又疑惑着她心里的事。今早他未醒她便一脸激动兴奋的跑到被窝中紧紧地抱着他不放,开心的模样是他许久未见过的,像是什么心愿已经得以实现。他疑惑,但是她很神秘,他问她只是笑笑,然后说晚上再告诉他,现在已经是傍晚,能满足他的好奇心了嘛?
“你说,这大冷天的药店会开门嘛?”
没有回答董成君的问题,许筝嘴角咧开些,笑的一脸幸福。许筝的话让董成君一震,松开手紧张的上下打量着她,大掌贴向她的额头皱着剑眉焦急的询问着,“哪儿不舒服嘛?是头疼还是犯困?”
他紧张担心的模样让许筝不禁好笑,自从十多天前她得了伤寒被养在药罐子五六天,每一次她只要有微微的动作就会让他很担忧焦急,深怕她会像上次一样为了不让他担心而不说。
摇摇头,许筝抬头看着他担心的脸庞,轻笑,“成君,我若是让你现在去找大夫过来,你会去吗?”
“你先到床上躺着休息,我马上去请大夫……”
对妻子的话深信不疑,董成君闻言作势就要转身却被许筝拉住,不解的回头看着她满脸的笑容,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不敢确定,董成君拉着许筝的手坐在垫了毛毯的椅子上,皱着眉头询问。
“筝,你是不是……”
“我怀孕了。”
董成君的问题才说出口便被许筝打断,震惊,董成君错愕的看着笑靥如花的妻子,脑子一下子转不过来。
“成君,我怀孕了,推算的话,是一个多月,你要当爹了。”
许筝看着错愕的他不厌其烦的重复着,眼里那一抹专属女人的韵味跃然而出。她也是早上才知道的,以前没什么反应,这两天却突然有了感觉,早上醒来后干呕,吃东西喜欢挑酸的吃,加上这个月的葵水迟迟未来,这种种的反应,不就说明着她就要当母亲了嘛?
虽然苦,但许筝很开心,想了两个多月的事终于如愿以偿,母亲,这个对她很遥远的称呼如今却站在了她伸手可触及的地方在朝她招手,才一个多月她就已经开始胡思乱想起来,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该取什么名字等等!
比起许筝的开心,董成君的反应倒不是那么的明显,反倒是双眸中微微透着难过。将所有情绪的深藏也内心,董成君逞强的扯扯嘴角,看着妻子一脸憧憬的笑不忍心打碎,只得漾起笑,“是……是吗?什么时候的事?”
沉浸在喜悦之中的许筝没发现董成君的不对劲,嘟起红唇认真的思索了一会儿,然后红着脸昂起头看着丈夫,脸蛋红彤彤。
“大概就是在我们一起扫落叶的那晚吧……”
也不是那么的确定,毕竟成亲之后他们的感情很好,跟平常的小夫妻没两样,甚至比一般的小夫妻有着更多的相处时间,所以就有更多的机会……
“我是问,你什么时候发现的。”董成君看着妻子红扑扑的脸蛋,知道她又在回忆那些夫妻间的秘密。没好气的看着她的笑容,他可不像她这么乐观。一个月前他就问过大夫她病情的症状,接过大夫一脸凝重的摇头,就连是什么病都理不出来,只交代他不要让她太劳累,最重要的是不要让她怀身孕,说是有了孩子会加快的耗损她的元气,会让她的生命变得更短。
从那以后董成君就一直很自我控制,谁知许筝更有能力让他失控,不仅花样百出让他欲罢不能,每每亲热过后董成君都暗暗的自责自己的不坚定,甚至想过要与她分开睡,但只是一个时辰他就又乖乖的回到他们的床抱着她安然入睡,天知道没有她在身边他会多么的难以入眠。
“嗯?今天早上。”许筝低下头看着董成君,这才发现他嘴角边的那一抹苦涩,笑容变得有些闷,敛下笑容看着他,“你不开心?”
“没有啊。”董成君摇摇头应到。因为顾忌到她的心情不想让她胡思乱想,赶忙扬起笑望着她,然后伸手将她拥进怀中,脸色有些凝重,“筝,你很喜欢孩子嘛?”
几乎是毫不犹豫的点头,许筝不可否认自己是喜欢孩子,但想要孩子的初衷还是为了有人能在她不在以后陪伴他,孩子就像她一样,会跟他相依相伴,至少她走的时候他不会随她而去,有了孩子牵绊,他或许会比较容易走出没有她的阴影。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的身体我知道,不用这么紧张,贾师父说我的病会跟心情由很大的关联,有了孩子的陪伴我一定会更加的幸福开心,说不定到那个时候病情会减轻呢。”
半骗半哄着,许筝知道他是在担心她的身体,但是她不能跟他说实话,如果说了,他一定会选择不要孩子。就像她说的,她的病情她自己很了解,这阵子经常犯困跟虚弱是为何她最清楚不过,死亡已经一步步的朝她逼近,不管有没有孩子她注定不会在这么世上活很久,这样,她毫不犹豫的便抉择了孩子,至少她不在,她可以陪伴成君。
“嗯。”心情繁重,董成君只是点点头,然后便没有了话,只是静静的抱着妻子,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
偎在他的怀中,许筝自然知道他心中所想,但没有点破,尽管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沉默,但两人的心中想着的都是彼此,谁都不想让对方难过。
窗外的大雪像是在哀悼他们的爱情似的下个不停,树枝被积雪冰花堆积,因为不负重量而垂了下来,坠下的冰珠犹如树枝的泪水般闪亮,交叉的枝条仿佛在替屋里的人儿祈祷。
愿,终成眷属,永不相负到白头。
爱,不外乎是相濡以沫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执子之手许筝做到了,但是与子偕老,这四个字似乎从一开始她就已经不再期望,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自己的病情,甚至是什么时候香消玉损她都不得而知,所以她不会对董成君表露自己的感情,就怕爱会一发不可收拾,让他痛苦一生。
天亮,暖阳从窗缝透进丝丝阳光。身边的空位已经缺了温暖,说明枕边人离开已久。一如往常将董成君硬是逼着她加上的棉衣穿上,再加上一件貂毛无袖短袄,许筝越看越觉得自己是他昨日在院子里堆积的那个笨重的雪人。
弯下腰穿上毛绒棉靴,谁知才站起身,一阵眩晕感袭来,脸色无力的苍白,她越渐瘦弱的身子晃了晃。眼明手快,许筝在发觉自己支撑不住之时便伸手扶住床沿,让她的身体没有下坠。眩晕来的快去的也快,不过是半响,许筝便恢复了以往的摸样,看似没有什么不同,眩晕之后遗留的头痛却纠缠在她的脑子中,时不时的一阵搅疼。
明知道自己的身体如此,她早就最好了离开的准备,但每次一想到如此,她的心还是会很不舍,不舍许枫,不舍董成君,还有她腹中的宝宝。
忍着泪,许筝甩甩头劝自己不要悲伤。右手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小腹,还是怀孕早期,宝宝还没有成型吧?
许筝傻傻的笑着,目光止不住的淡淡忧伤,眼里却有着一抹不容忽视的坚定。深深的叹了口气,许筝几步走到桌前坐下,扬手替自己倒了一杯热茶。
茶水还未喝下,房门便被人推开。许筝扬眉望去,是董成君。只见他手上端着一个碗,脸色有些纠结与愧疚,双眼在对上她的目光时候立刻低下头,似乎有意避开她的视线。
他的这一微小的动作许筝看在眼里却并未戳破,目光直直的注视着他关上门往这边走,然后将手中的碗放在桌上。
看着那碗乌黑的药汁,许筝眉头拧成一个结,鼻息之间缠绕着的气味更是令她心颤抖了一下。脸色微变,许筝抬头看着依旧在闪躲她的目光的董成君,若无其事的笑笑。
“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雪还在下嘛?”
董成君笑的有点逞强,目光看了看许筝脸上的笑容,心一颤,迅速的别开脸,“雪已经停了,我想在你起床的时候就可以喝药,所以起得早了些。”
许筝点点头,目光不经意的瞥见他短袄的带子没有系好,抿唇叹口气,站起身走到他的面前,扬手贴近他的胸前,将带子打了个结。
“这么大个人了还不懂的照顾自己,以后你一个人,我怎么放心……”
“我不会是一个人的,你会一直陪着我的……”
许筝半似玩笑的话换来董成君的紧紧地拥抱,深怕她就就此消失,董成君的心没有一刻是处于放松的状态,她的字字句句都深深的印在他的心里。现在终于明白她为何要自己别爱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最爱的人一点一滴的越渐消瘦,然后消失在自己的世界,他无法想象没有她的日子他会怎么样。
许筝先是愣了愣,然后宠溺的笑笑,离开他的怀抱握着他的大手往自己的小腹上贴去,傻傻的笑着,“成君,你说我们的孩子是像你还是像我?”
董成君顿住,低头看着她笑得很甜的侧脸,心仿佛在滴血。扯扯嘴角,董成君轻叹一声,避开她的问题转移话题。“表哥跟心语今天下午就要启程离开扬州了,他说在离开之前想见你一面,很诚恳,我没办法拒绝。”
“他们为什么要想离开扬州?何聪他在扬州这么多商行店铺,离开了怎么管?”
董成君的话成功的引走她的注意力,只见她立即不解的抬头看着他,疑惑何聪跟心语为什么想要离开。
当然,董成君不会告诉她真正的理由,他不想她的心变得沉重,只是温柔的笑笑,双手环着她的腰让她依偎在自己的怀中,“心语怀孕了,表哥家里也正在催促他回去成亲,赶在年前,他们必须赶路回到苏州,然后除夕之前拜堂成亲。”
这是其一,其二,何聪在扬州的生意关系已经被雪花默垄断,相思河畔的醉月跟醉痴也被许枫收走,分明就是想对何聪赶尽杀绝。
“她怀孕了?”许筝惊呼一声,抬眸震惊的看着丈夫,随后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敛下诧异的目光,低下头靠在他的胸膛,嘲讽的笑笑,“好像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以前我跟他相处的时间没有心语跟他在一起的时间多,不说他们夜夜在一起,只要一个月有十天,那也该中了。”
快三个月了,她以为她忘了何聪,忘了他的背叛,没想到再次听到有关他的事情她还是会揪疼一下,结局本该就是这样,心语跟何聪,她跟傻七,这已经是最好的尾声了不是嘛!
“他现在就在外面,你要见他嘛?”董成君轻拍着她的背,温柔的像是父亲安抚孩子,“如果你不想见他,不用勉强,不过这么久过去了,筝,也该释怀了。”
是啊,也该释怀了。
许筝闭上眼叹口气,心里不断的重复着董成君的话。如果不释怀,难道她要抱着仇恨去过短暂的幸福生活嘛?这对傻七不公平,对她自己也不公平,但是见了他,她也不确定自己会做出什么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她许筝长这么大,那次让她心最痛的。
“见,或不见,由你自己决定。”
“我不想见他。”许筝皱着眉,抬头看着董成君,清楚的看见他眼里那一闪即逝的哀愁,“如果不见,他会觉得我还没有释怀,这对心语不公平,不管我们怎么样,心语该是跟他最配的,若是跟他见一面能换来他对心语的真心,那我还是去见他一面。一个女人若不能得到心爱的男人的疼惜,那比什么伤疤都来得痛。”
“随你意。”董成君松开手凝视着许筝,苦涩的笑笑,“你终究还是原谅了他的背叛,对吗?”
许筝先是一愣,会意之后摇摇头,双手握着董成君的大手,目光含带着诚恳跟被她困住的感情,“因为不爱了所以才会原谅,他的背叛有一半的原因是我造成,或许说,我是恨过他,但只是很短的一段时间,短到我自己都不可思议,有爱才会又恨,没有了爱也就释怀了,也就不恨了,原谅了,我这么说,你会明白嘛?”
“我明白,没有了恨才会原谅,没有了恨也就没有了爱。”董成君看着许筝,扬起一抹会心的笑容。
久违的笑让许筝红了眼眶,她知道是她给他太多的精神压力心变得沉重,但是她没办法,她很想要这个孩子。
抱着他的腰,许筝侧过脸看着桌上的那碗药汁,拧眉,试探性的问,“成君,你喜欢孩子嘛?喜欢我们的孩子嘛?”
果然,董成君的身体如许筝所想变得僵直,久久都说不出话来。不用他回答许筝便已经知道了他心中所想,她知道他是喜欢的,他喜欢他们的孩子但却又排斥孩子,因为他知道有了孩子她的身体会变得比以前更差,甚至会将她活在这个世上的时间缩短,喜欢却又不喜欢,她懂他的心。
“我很喜欢很喜欢宝宝,就算付出我的生命我都要留住她,成君,你懂吗?”
许筝含着泪凝望着董成君,目光深切坚定,“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接受宝宝,如果宝宝没了,我的心也会跟着一起死去,那活在这世上的就是一具行尸走肉,然后再不久的以后也会消失在这个世上,傻七,你懂我的心情嘛?我真的很喜欢孩子,很喜欢……”
董成君垂下眼帘深深的看着许筝,扬起手以指腹拭去她眼角的泪痕,然后笑笑,“我懂,我当然懂。”
“你会跟我一样喜欢宝宝,好好的照顾她的对不对?”
许筝含泪望着丈夫,她想留住宝宝的原因过半是因为她不想成君一个人孤零零的活在这世上,就算他的未来没有她,她也不能让他一个人孤寂的过一生。
深深的叹了口气,董成君右手紧紧地抓着许筝的手长臂一伸便取来桌上慢慢冷却的药汁,扬手,当着许筝的面在她的面前亲手将瓷碗高高举起,然后手一偏,碗里的药汁便被他道道地上。
这一刻,许筝再也忍不住的痛哭出声,感动之余又带着参杂了许许多多复杂的情愫。欣喜的是他对她的在乎跟爱护,担忧的,也是他对自己的在乎与爱护,纠结与矛盾不断的折磨着她的身心,让她扑进他的怀中痛哭出声。
“傻瓜,别爱我,我不想你爱我……”
董成君紧紧地拥着许筝,对她的那句‘别爱我’已经没有太大的情绪。若是以前,他可能还会应一句‘好的’,但是现在,他已经没办法了,他真的好爱好爱她,好想将她揉进他的骨血之中永远都不分开。
“表哥在等你,出门之前多加一件斗篷,若是得了伤寒伤害到宝宝我可饶不了你。”
“嗯。”许筝点点头离开他的怀抱,双手胡乱的抹去脸上的泪痕,伸手接过他递上来的斗篷抵在肩上,回头看着他,转身往门的方向走去。
看着她离开自己的视线,董成君无力的做在桌前,目光悠悠的看着地上那一滩药汁,冷笑一声。
他早该知道瞒不了她的,这一碗不是什么安胎药也不是控制她的病情的药,是他昨天抓回来的堕胎药,原以为可以在不知不觉中把孩子流掉,可是从他一进门开始她就知道了,她没有说,但是她早就知道这碗不是安胎药了。
他到底做了什么?他竟然想要亲手扼杀一条小生命……
情绪几近崩溃,董成君痛苦的捂着脸,心痛蔓延着他的身心,压得他快喘不过气来。
董成君,你差点就害死了自己的孩子……
才出门,冷冽的寒风呼呼直啸而来,伴着冰雪的冷吹打着许筝的脸颊,似针扎般的刺痛着。
扬起手以宽大的袖子挡住面前抵御寒风厉雪,站在门口久久,直到寒风呼啸过去,许筝这才垂下手往院子张望。对上梧桐树下回眸的何聪,豁然的展露笑颜,尽管两人有缘无分,她亦是将他当成朋友一样看待。
“出门怎么不多穿些衣服?这大冷天的风雪交加,怕是会得伤寒。”
看着他仅着一袭深蓝色白边的长袍,许筝关心的道。走下台阶看着他有些憔悴的脸色,皱着眉头。
“最近睡眠不好嘛?为何看你这般憔悴?”
何聪拧着的眉头在听见许筝的关心后微微松懈些,那双锐利的双眸依旧直勾勾的锁定她的身影,透着一抹莫名的陌生跟哀愁。
转过身与她面对面,何聪似乎有些惊吓她的改变,以往总是以可爱俏皮的面目示人,如今已为人妻的她少了一分少女的淘气,浑身散发着成熟女人的气息,就连那双总是荡着机灵的双眸都变得很慈爱。
是他的错觉嘛?为何他会觉得眼前的许筝很陌生?这真的是他爱过的那个可爱少女嘛?
何聪上下打量着许筝,却在瞧见她更是纤瘦的身子后皱起眉头。以前的她虽不似心语那般婀娜多姿却也是玲珑有致,如今,她的身子明显的瘦弱,脸色也不似以前红润,反而透着淡淡的柔弱苍白,为何才短短的两个多月的时间,她竟然变得这般瘦弱?成君没有好好的照顾她嘛?
被他的目光瞧得不太舒服,许筝尴尬的轻笑两声,扬唇看着何聪,想起方才董成君的话,赶紧开口道喜,“听成君说你跟心语要成亲了?恭喜啊,不过你的婚宴我和成君可能去不了。”
“我知道。”点点头,何聪眼底闪过一抹哀伤,瞬间之后被他掩藏,强忍着拥她入怀的冲动勉强的笑笑,“我也还没恭喜你,祝贺你跟成君,有情人终成眷属嘛。”
许筝笑笑,不为他的那句‘有情人终成眷属’而生气,时过境迁,她已不再是以前的那个许筝,这些日子已经让她成长。
“谢谢。”
简单的两个字将周围的气氛再次冻结。何聪看着许筝,许筝的视线却不在他的身上,而是时不时的往屋子的方向望,她的小动作何聪看在眼里印在心中,看着她久久,然后讥讽的摇摇头,轻笑出声。
“你笑什么?”
许筝睫毛微微颤动,有些不悦的看着何聪。
“我在笑我自己蠢,活了快三十年,竟然被为一个女人魂牵梦萦。”何聪扯着嘴角看着她不悦的面色,敛住笑容表情认真的看着她,伸手握住她的,“筝儿,如果现在我们还在一起,所有的事情将不会是这样,我不会让你住在这偏僻的小院子,不会让你穿这么粗糙布料的衣服,更加不会……”
“但那都只是如果。”许筝甩开何聪的手,嘴角泛起嘲笑,“我喜欢这里我喜欢我身上的衣服,就算是小院子布料粗糙我也不在意,幸福不是以物质的条件来衡量的,重要的是心。”
“筝儿,对不起……”
许筝后退一步躲开何聪,高抬着下颚看着一脸难过的他,好不眷恋的道,“何少即将是心语的丈夫,而我早在两个月前便已经是成君的夫人,何少这么做,不合礼数!”
“你并不爱他,你爱的是我,筝儿,我不在乎你跟过成君,就连你腹中的孩子我也可以视如己出,你跟我走,跟我去苏州好不好?”
何聪的情绪有些激动,握着许筝的手就是不放开,“筝儿,你跟我走好不好?我爱的人是你不是心语,你知道的……”
“那如果我的生命只剩下几个月了呢?你还想要带我回去见你的家人嘛?”
许筝打断何聪的话,抬眸面色镇定的看着他愣住的表情,扯扯嘴角冷笑一声。“我从小就是在药罐子里泡着长大的,这就是许枫这么在乎我的原因,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少天,你又能确定我还有命长途跋涉到苏州?”
“你被吓到了吧?这就是我为何有的的时候会突然冒冷汗的原因,以前是怕你知道后悔担心,后来也没机会告诉你,现在我说了,你还会想要带我走?”
沉默久久,何聪目光担忧的看了看许筝,然后抬眸看向董成君所在的房间,“成君知道嘛?”
“知道。”许筝点点头,看着他眼里的那一抹担忧,面色总算缓和些,“怀身孕会缩短我的生命,所以他想让我打掉孩子。”
“你定是不愿意,但是你明明知道……”
“明明知道自己活不久还怀有孩子,对吧?”
许筝打断何聪的话,低下头看着地上的积雪,目光悠悠的望向梧桐树下的那个雪人,道,“你一定没看过成君与雪人站在一起的时候的落寞跟孤寂吧?”
何聪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一个如他这般高的雪人立在梧桐树下,用树枝做成的双手张开着仿佛是在等待谁扑进它的怀抱一样。
“没有药可以治了嘛?还是没有找到有能力医治好你的大夫?”
何聪的心神还未能从得知她将不久于人世的消息中出来,对他来说这实在是太过震撼,原以为她只是为了报复他而选择成君,想过千万种理由却惟独没有这一种,这对他来说太不公平,当初她若是选择跟他说明他就不会做出对不起她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