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张机,鸳鸯织就欲双飞」
十天后,阴丽华的女儿刘疆满月。刘秀大肆操办,我们全都被召进了宫。
华丽的未央宫,绝美的歌舞,世间珍贵的饮食,一切都是最好的。一如这个长安城里的正主,坐享这大汉的一切,却依旧觉得心里空空如也。
“今日是疆儿的生辰,她还小,臣妾便替她谢谢诸位大人的贺礼。”阴丽华一身黑金抽丝绣花凤袍,头上顶着凤冠,真真是一副母仪天下的模样。
“皇后所言极是,朕也同谢。”刘秀一身黑色朝服,戴着当年高祖皇帝手下萧何所设计的头冠。君临天下,一袭黑衣,更显得威严,不容侵犯,我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前朝要以黑色和金色为权威的象徵,隆重,严肃,却又让人心生畏惧。还有那顶头冠,珠帘后的双眼若隐若现,更添几分神秘。君王之心,岂是他人能猜测的?
刘阳起身,恭敬地举杯说“阳儿代替兄弟们祝妹妹身体康健,万事如意。也祝父王母后恩爱白头,祝我大汉国运昌隆!”说罢举杯饮尽。
“阳儿长大了。”刘秀满意的看着刘阳。
刘阳朝刘秀道“是师傅教导阳儿成才,父王应当夸奖师傅。”说罢看向我身旁的邓禹,面上漾开一层暖暖的笑意。
邓禹起身行礼,漠漠道“臣不敢居功,太子年幼聪慧,臣略为提点,太子便举一反三,恭喜皇上。”
“仲华谦虚了。朕自然清楚你的能力,否则断不会将阳儿交予你。”刘秀笑说。
“臣恭祝公主金安康健。”邓禹举杯,恭敬地喝下。
刘秀看向我,似有所思道“朕记得,玲珑还未和仲华成亲拜堂罢。”
众人立刻看向我,我一时间有些坐立难安,忙起身跪在塌边,态度谦恭的说“蒙皇上记挂。”
“既然如此,朕今日便做主赐婚。”
邓禹立刻起身跪下,字正腔圆道“臣和玲珑蒙皇上厚爱。眼下时局未稳,天下未定,为皇上江山社稷着想,还请皇上以大局为重,臣的婚事,暂可不必理会。”
众人都傻了眼。皇上赐婚,那是天大的喜事,可高密侯做什么要推脱?
我看着邓禹,心中透出凉意。这桩婚事,当年我心心念念,求之不得。为了嫁给邓禹,我们都尽全力在和阴丽华周旋。可如今,我却觉得嫁不嫁已经不重要了。但刘秀今日此举,我还能将它当做只是还我心愿的喜事吗?
“朕当年在抚州,只有十万精兵,若无仲华相助,朕今日断不会在此。当年你为了朕的江山,一再忍痛割爱,委屈了玲珑,朕有愧于你们二人,今日虽还有种种未了之事,但朕诚心想给玲珑一个名分。”
邓禹立刻说“皇上,臣和玲珑的性子你是知道的。名分,有无都不重要,臣请皇上三思。”
邓禹一再拒绝,我心下明白几分。这个所谓的名分,不过是刘秀用来套住我们的枷锁。有了名分,不止是仲华,连我也难再脱身了。
一个太傅高密侯的头衔,足以困住仲华,但我却仍旧有权利来去自如。可若我有了名分,太傅夫人,高密侯夫人。往后,我便注定只能和长安城生死与共。
“皇上,仲华所言有理。太傅娶亲,必定不能俭省,如今又还有战事频发,只怕朝中无力督办,还请皇上三思。”朱佑也劝道。
“皇上三思。”贾复跪下劝道。
阴丽华看向我,笑盈盈说“你们都不问问玲珑的意思。她自然是愿意嫁给太傅的,是不是?”
我缓缓抬头,看着仲华,他面上并无不满之色,但眉眼间却极力隐忍,似有千言万语,一边是兑现多年前对我的承诺,一边是保全我的安危,左右撕扯,犹豫不决。
我缓缓扬起嘴角,看向阴丽华,磕头道“玲珑叩谢皇上,皇后大恩。但玲珑不过是一介山野粗人,配不上做太傅夫人。还请皇上三思。”
身旁的邓禹如释重负,轻轻舒了口气。
“玲珑哪里会是粗人?当年,皇上也是种田放牛的,臣妾也不过是新野的一个小户,论起来,这朝堂上谁不是山野粗人?”阴丽华步步紧逼,毫不退让。
“皇上种田是大智若愚,玲珑不过是玩个新鲜罢了,哪里能和皇上相提并论。”
邓禹正欲说话,吴汉抢先说“皇上,当年我们随你四处征战,你如今还记得我们的好,作为兄弟,吴汉是高兴的!来,敬皇上一杯!”
我有些疑惑看向吴汉,这人怎么半路杀了出来?
刘秀点头说“说得好。朕不会忘了诸位随朕打下江山的种种!”
吴汉又道“可惜,公孙喝不到这杯酒了。”
邓禹脸色顿时变青,忙说“今日是公主的满月酒,吴汉你就不要再提往事。”
“仲华,公孙待你如亲兄弟,你怎么只顾自己享福,要把他忘了不成?皇上如此重情之人,还惦念着你和玲珑的婚事,你倒要做薄情人了?”吴汉心直口快,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我忙看向刘秀,他虽还是笑着,但笑意已经不再眼中,眼里透出一丝狠绝。阴丽华嘴角淡淡一笑,举杯饮酒。
邓禹忙说“你又喝醉了!来人,送广平侯下去醒酒。”
“我没醉!公孙一向身子骨硬朗,死的不明不白也就罢了,你竟然还将他给忘了!”吴汉站起来指着邓禹骂道。
“死的不明不白”一出口,我浑身惊出了冷汗。难道吴汉也知情?我忙看邓禹,他立刻要起身去拉吴汉。
不料刘秀大怒,一拍桌骂道“胡闹!”
众人窸窸窣窣的跪满了一地,邓禹无奈,只好拉着我也跪下。
“皇上,你气什么?我在教训仲华,你不必管!”吴汉显然还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刘秀面色冷静,沉着脸道“广平侯,冯异是为我朝社稷病死的。”
“皇上,你糊涂了?公孙的身子如何你是知道的?哪那么容易病死!我看是有人。”吴汉一挥手说道,说到一半,忽然恍然大悟自己失言,吓得忙跪在地上道“臣失言!臣该死!望皇上恕罪!”
“你的确该死。”刘秀冷冷说。
广平侯吴汉,酒后失言,以下犯上,斩首示众。
吴汉被拖了出去,一路上只听见他的喊声“刘文叔!你忘恩负义!你这个无情无义的混帐!”
“刘文叔,你害死公孙还不够!你来呀!老子不怕!”
“忘恩负义的小人!”
朝堂上的臣子们都默默看着听着这一切,却无一人敢说话。
我和仲华跪在地上,默默不语。
忽然贾复跪在地上,重重磕头道“求皇上念在昔日的恩情,饶广平侯不死!”
身旁的仲华身形一顿。
刘秀看着贾复,一脸肃杀之气问“他说的话,众爱卿都听到了。朕,如何饶他?此等大言不惭,祸乱朝堂的臣子,朕如何饶得过?”
贾复又重重磕头道“吴汉一向心直口快,求皇上开恩!”
朱佑立刻接着劝道“臣也求皇上开恩!望皇上念在他日广平侯的功劳上,免去死罪!”
刘秀冷哼一声道“昔日的恩情?朕昔日和公孙的恩情,在他口中,尽数成了朕的心狠手辣!谈何昔日恩情!”
朱佑还欲开口,仲华立刻抢先道“皇上,广平侯喝醉了。你是知道的,他一向喝醉了就口不择言,上一次也为此挨了板子。皇上待公孙如何,我等。皆看在眼里,不必他人多说。还请皇上免去广平侯死罪。”
刘秀站起身,众人立刻也站了起来,只剩我们四人还跪在地上。刘秀缓缓走到我没事身前站定,说道“你倒说说,朕如何的待公孙的?”
朱佑和我立刻看向仲华。他低着头,趴在地上,手指看似轻轻放在地上,却紧紧抓着地,恨不得将地面抓破。
刘秀,你一定要如此吗?
我抬起头,朝刘秀磕头道“皇上,请容民女说一句。”
刘秀颔首。
“广平侯不过是。”
“朕现在要听朕待公孙如何?广平侯的事,朕不想谈。”
仲华直起身,双手下垂,浑身透出无力,满脸尽是疲惫。我心疼他,伸手去袖下握他的手,他紧紧握着拳,指节分明,不必看我也猜得出,他所有的愤怒和悲伤都化作此时拳头上的力道。
“皇上广施恩泽,待。公孙。亲如兄弟。”仲华一字一顿,面色苍白,薄唇紧闭,下巴绷得紧紧的。
刘秀面色如常,淡淡的说“高密侯一向和朕与公孙都走得近。朕信你。”
“皇上!”贾复开口。
“贾复!”刘秀怒视贾复,一声怒吼。
众人吓得连连跪在了地上,一时间,整个宫殿里都跪满了人。
贾复冷笑,看着仲华道“仲华,我明白,你还有玲珑要照顾,不能不考虑。无妨,昔日,我们玩六博,你曾说,他日我们就算各奔天涯,依旧肝胆相照,绝不反悔。公孙去了,吴汉也去了。我。就不多留了!”
“贾复!”朱佑惊呼。
不料贾复忽然纵身而起,从足靴里拔出匕首,急急朝刘秀刺去。
“皇上!”众人惊呼。
仲华噔的站起来,惊恐的看着贾复。
刘秀大惊,忙的后退,却根本避不开匕首,被贾复一刀划伤了右臂,一个转身撞在了香炉上,摔倒在地上。贾复见状,立刻朝他刺去,千钧一发之际,耿弇忽然横身挡在刘秀身前,拔出长刀。
仲华见势不妙,立刻冲过去,一脚踢在贾复背上,手去朵匕首,霎时就将贾复压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君文!”仲华怒吼。
贾复一边挣扎,一边吼道“为兄弟两肋插刀!万死不辞!你松开!我杀了这个昏君!”
仲华压住他,凑到他耳边道“糊涂!你也想死是不是!”
贾复不依,继续扭动身子,眼看着仲华就要压不住他了。周围围满了兵士,只要贾复推开仲华,他一定没有活路!
我当机立断,一步跑过去,抬手一劈打晕了贾复。
仲华愣愣看着我。
我立刻跪下,急急说“民女擅作主张,请皇上治罪!”
仲华立刻恍悟,跪在我身边道“请皇上饶过玲珑,她只是担心皇上安危。”
刘秀在耿弇的搀扶下站起来,阴丽华立刻跑过来,眼眶泛红道“皇上!这等乱臣贼子,怎么留的!今日若不是有耿将军和太傅在此,你。”
朱佑正要说话,仲华朝他皱眉,他只好忍了回去。
刘秀看着我们二人,捂着伤口道“高密侯,你不为广平侯求饶?”
仲华瞥了一眼贾复,恢复了平静,淡淡说“臣不敢为罪臣求情。贾复与吴汉感情深厚,难免失控,等他冷静下来,定会明白皇上的苦心!还请皇上饶过贾复。”
弃车保帅吗?吴汉已经没有活路,现在唯有尽力保住贾复一命。
朱佑立刻道“臣与太傅高密侯同求!”
王梁也跪下道“臣同求。”
耿弇看一眼刘秀,看了看仲华,单膝跪下道“臣虽与高密侯,广平侯并不熟识,但他们几人尽是开国忠将,请皇上开恩。”
刘秀站在原地,只是看着躺在地上的贾复,也不说话。
我只觉得混乱不堪,正想着如何再劝,刘秀忽然开口道“太傅如此逼朕,是料定,朕不会杀你是吗?”
我浑身一颤。
仲华稳稳跪在地上,冷声道“臣不敢妄自揣度圣意。”
“贾复欲杀朕。朕如何留他?你替他求情,不怕朕迁怒于你,连同你一起杀了吗?”
刘秀此言绝非玩笑。
仲华看了一眼贾复,笑说“臣死而无憾。”
刘秀仰天大笑,笑得我浑身凉透,我只觉得,自己现在命悬一线。不管之前面对什么,哪怕在战场上命悬一线时,我也未曾如此害怕过。
只要他一句话,在场的任何人都可以人头落地。
“朕要问玲珑将来的去处,只怕是多此一举罢?”刘秀说着就伸手来拉我。
仲华立刻握住我的手,眼睛直直盯着刘秀,一脸戒备。
我看一眼刘秀,立刻趴在地上磕头,急急说“民女愿意随高密侯一起。皇上圣明。”
朱佑立刻说“皇上!方才高密侯和玲珑护驾有功,不说之前的功劳,今日也是有功之人!怎可。”
刘秀抬手打断朱佑,托着我的手肘,用力要扶起我。我不敢违背他,只能忙站起来,低着头一动不敢动。
“耿弇将军,太傅高密侯邓禹,护驾有功,赏黄金万两。”刘秀的淡淡说。
耿弇和邓禹立刻谢恩。
刘秀对我轻声问“你呢?你想要什么赏赐?”
我抬头看刘秀,回头看一眼仲华,低声说“民女不敢要赏赐,只是希望皇上饶过贾复。也算保全皇上的仁义之名。广平侯错在先,皇上杀他无可非议,但贾复不过是为他求情失手,皇上若杀了贾复,难堵天下悠悠之口。”
刘秀大笑起来,指着我说“如你所愿,贾复。罪不至死,关进大牢,即日押送去边城驻守。”
我立刻跪下,连连磕头道“谢皇上不杀,谢皇上!”
一场欢欢喜喜的满月酒宴席,竟然因为我和仲华的婚事,扯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去看待如今的形势。如果,公孙还在,或许他会引导我,会和仲华商讨。可惜,他不在了。而且,他的死,竟然将昔日的好兄弟吴汉和贾复,也拉入了万劫不复之地。
黑漆漆的屋内,我和仲华并肩而坐,谁也没有说话,谁也没有点灯。从下朝后,他回来便一言不发,我心知他心里不痛快,也不好多说。
吴汗。贾复。下一个是谁?这一刻我忽然明白了,刘秀从未否认他所做,就算我们知道又如何?他是皇上,为了江山百姓,牺牲任何人都是对的。若有人异议,结果只会和吴汉等同。他在告诫百官,也在告诉我们,君威不可犯。
"玲珑,百花山会下雪吗?"仲华在黑暗中突然开口问。
"会。下雪更美,花不会谢。""等有时间我们去看看。"仲华的声音里透出期待。
我一把握住他的手,泪流满面道"别离开我。你的命是我的,我不许你死!"仲华反握住我的手道"放心,除了你,谁也不能要我的命。"
半月后,也就是建武四年九月,樊崇发生叛乱。刘秀欲起兵征讨。太傅高密侯邓禹上书自愿前往。
刘秀以太子年幼还需太傅督导,拒绝了邓禹的请辞。
邓禹再书。
刘秀再拒。
一时间朝堂上的大臣都晕了头。一个放着长安城安逸生活不要的侯爷,非要去打仗的太傅?一个放着用兵如神助的开国将领不用,非要良将督导太子的皇上?
两人毫不退让,但又都同样的固执。
"玲珑,我进宫去了。""仲华,他不会答应的。你何必."我拉住他道。
他目光一沉,但脸上笑着道"我一定会好好的。"我胃中忽然一阵恶心,我捂嘴干呕起来。
"怎么了?不舒服?"仲华扶我坐下道。
我一愣。
"玲珑?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找大夫瞧瞧?"仲华有些焦急。
我朝他嫣然一笑道"没事,大概受了凉,我自己就是大夫,你不用担心,我的身子我明白。"他点头,缓了缓神色道"我走了,你不舒服就去躺一会儿。"他恋恋不舍的摸了摸我的脸。
我搂住他的脖子吻了吻他道"一切小心。"然后朝他一笑,目送他远去的背影。
"牡丹,备马。"仲华一走,我立刻吩咐。
牡丹道"二小姐要进宫?"我翻身上马,看着牡丹道"我去去就回。"策马离去。
刘秀不会轻易让仲华走,他还需要仲华。但正是如此,我们更非走不可。如今我竟然有了身孕!不能再等了!等他不需要那天,再要走就真是痴心妄想了!
"玲珑拜见皇上。"我跪在地上。
"起来罢。"我站了起来平静的看着刘秀。
"仲华刚来过。"他看着我道。
我点头道"我知道。"他笑起来,笑的极其和善,问道"你又来做什么?""你知道。"刘秀神色一顿,摇头道"朕不知道。这么多年,只有你还改不过口叫我皇上。""不是改不过,是不想。文叔,你想做皇上吗?"我定定看着他。
他眼中目光流转,半晌道"想。"我冷笑问“落子勿言悔。皇上得到了想要的,也应该放掉一些东西。”
"可朕也想听你叫朕文叔。"我摇头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皇上是一代圣主,是万民之福,你还是做皇上罢,我的那一声文叔,叫不叫没那么重要。"他低头轻笑。
我伸手拿起白绫递上去道"皇上金口玉言,不会有诺不应罢?"他立刻抬头盯着我。
"让我们走。"闻言,他紧紧握着龙椅,指节发白,双唇紧闭,下颚紧绷,脸色煞白。我平静的站在他面前。
许久,他忽然开口“你可恨朕?”
我看着他,惨淡一笑说“玲珑不敢恨皇上。”
“朕明白了。朕是皇上,你恨的是刘文叔。”
我默默无语。
"你回去罢。"他重重叹气道。
"玲珑跪谢皇上。"说罢稳稳给他磕了一个头。
这一次我是真心实意的感激他。他多次本可以杀我,却没有,这一次他本可以拿天威逼我就范,可他没有,他兑现诺言了。这一刻我忽然觉得,或许他不是从前的刘文叔了,但他也绝不是光武帝刘秀。
夜里,我难以入眠,但不敢动生怕吵醒仲华。躺了许久,翻个身,仲华的侧脸印入眼帘,我心下浮出温暖和愉悦。
仲华,你就要做爹了。
我往他身边靠了靠,伸手环住他的腰。他虽睡着了,但依旧本能的反手搂住我,让我靠着他的胸口。
一切都值得。
我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声缓缓入眠。
一天后,刘秀下旨,命高密侯率五万汉军出征樊崇镇压乱军。
高密侯跪谢领旨。
我又作男装打扮跟在仲华身边,他一路直捣樊崇。
恶战了三日,两方势均力敌。五万兵马对樊崇二十万叛军?
所有人都觉得皇上疯了,这样摆明是送死。可高密侯竟然接了旨,而且一言不发领兵出征!
仲华凭借神话般的领军技术,一直迂回苦战。
但终归兵力悬殊巨大,第四日,汉军兵败如山倒。我握着长剑,随在邓禹身侧,尽力挡开杀戮。邓禹一边极力斩杀叛军,一边环视着四周地形。
"玲珑,你和她们先走,我战到最后,等大败后自有法子脱身,再去和你们会合。"仲华一把托我坐上马背道。
我忙拉住他的手道"我陪你。""你在我反而分心,放心,我们很快就可以去百花山看雪和花了。等我去找你。"他重重握了握我的手道。
"仲华,留着你的命来百花山,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我舍不得松手。
他扬起灿若朝阳的笑道"好。"牡丹等人立刻翻身上马。
邓禹看了一眼牡丹,郑重其事道“玲珑就拜托你们了。务必护她周全!邓禹感激不尽!”
牡丹点头道“侯爷放心。”
我坐在马背上狂奔向新野,回头看仲华,他独身站在黑夜里,默默看了我一会儿,冲回阵地厮杀,不一会儿他便消失在人群里。
仲华,一切小心。
第二日一早我们就赶到了百花山,花依旧,人已非,事事非,往日不可追。
过了三天,汉军惨败的消息不胫而走。
我焦急的坐在桃花阵内等着他。
第四天,他没来。
第五天,长安传来消息,高密侯邓禹战败,身受重伤,暂且罢官在家养伤。罢官?这就是刘秀替我们想出的借口?拖的了一时,哪里拖的了一世?刘秀当真愿意放我们离开吗?还是,这又是他的缓兵之计?
第六天,他没有出现。仲华,你在哪里?你何时才能出现?
第七天."在下邓禹,字仲华,有事求见山中仙人。"我先是一愣,继而一边大笑,一边提着百花裙跑出桃花阵。他一身戎装立于天地。
我们相对而站,两人久久不语,最后千言万语化为相视一笑。
一瞬间我仿佛回到很久很久前,他手拿绣鞋站在桃花阵外,口口声声说要和我"愿得一人心,白头不相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