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苒听到门声,挣扎着自地上爬起,跌跌撞撞的跑到门前,摇晃,踢打,推拉着,在门扉摇晃间,在快要将门扉推到间,她听到“砰”一声落地声,似有何物抵在了门口,任她怎么折腾也无用了。“女郎,女郎,都是我连累了你。”
这间茅草屋除了门,便再无别的出口,便是窗也是没有的,便是方才那一点因门缝隙而漏进的月光也不见了,落苒缓缓回首,在黑乎乎的屋中,寻找着李妪,缓缓一笑道:“妪,你错了,是我害了你。”若,方才她不将李妪自马车内拉出,若,今日,她未将李妪带出门……
想着,她似瞬间失了力气般跌坐在地,愣愣的望着地面,也不知那护卫想将他们如何?正呆愣间,一阵“劈劈啪啪”声响起,接踵而来的是一阵阵浓滚滚的烟雾,方才还黑漆漆,冷清清的屋内,瞬间被一片汪洋大火笼罩,他想烧死她们?
落苒心头一震,她再次扑倒门边又垂又打,狂吼道:“开门,开门,把妪放出去,开门啊!”嗓音嘶哑沉响,已是绝望,一张平素娇艳的小脸上又是血迹,又是污痕,在烈焰的照耀下狼狈不堪,“开门啊!”
她还在喊着,直到声音已沙哑,她才不甘心的吼道:“为什么为什么?”
千百句疑问,化作一句,为什么?
拍打声渐渐止息,摇晃声渐渐止息,便似连那呼吸也将渐渐止息……
望着眼前那跃跃的火光,护卫低垂着头,慢慢的,那木然的脸上牵起一抹苦笑,他淡淡的道:“你莫怪我,要怪便怪你自己,谁人不惹,偏去招惹郎君,他是卫家的嫡子啊!若对你玩玩也就罢了,偏偏,他越来越认真,族长容不得你,各大家族容不得你,只怪你挡了别人的路。”
呢喃完,他又朝着那火光望了一眼,转身,牵马,上马,黑夜中,传来“的的”马蹄离去声。
浓烟越来越浓烈,落苒不断的咳呛着,李妪扑了过来,喊道:“女郎,女郎,醒醒,不能睡,不能睡……”边喊,她边掐着落苒的人中。
渐渐陷入昏迷的她,清醒了过来,刚刚呼了口气,一阵浓烟进吼,惹得她捂住口,巨咳不已,抬眼望去,只见东面的茅屋已经倒塌大半,只剩下西侧的那面墙还杵在那里,却也是摇摇晃晃,滚滚的浓烟飘满了整个天地,直逼入半空。
“快,快走……”落苒扶起李妪,两人互相搀扶着往东面走去,只是还未踏出两步,只听哗啦啦一声巨响,屋檐处,一根着了火的柱子压了下来。
落苒一惊,扶着李妪退后两步,待拿木柱落地时,整个房屋都在摇摇晃晃。
“要榻了!”落苒动作利索的除去身上的外裳,套在李妪头上,两人在前进后退中,终于挪到了东面,那道被火烧开的大墙处,望着近在眼前的洞口,落苒心中一喜,拉着李妪便狂奔而去。
却在这时,只听一声嘶吼,一道扑力朝她扑来,落苒踉跄着向外滚去,还没等她弄清怎么回事,她方才站的地方坍塌了一片,而推她的李妪,此时正站在她方才站的位置上。
“不!”落苒脸色一百,她颤抖着要爬起来,却最终还是跌了下去,手脚并用的在地上爬了几步,五指抠地,用尽全身力气,嘶哑沉响的暴然喝道:“不!”
拼命地喊着,眼中狂乱的泪水滴落在苍白的脸上,她捂着胸口,身子绝望地颤抖着,喉咙沙哑地呐喊……。
回应她的是哪满天的火光,飞跃的烟尘,以及……李妪临死前,向她伸出的手,那僵硬的指尖遥遥指着前方。
她是让她快走……
愣愣的,毫无知觉的跌坐在地,目光空洞的望着漫天火光,以及坍塌的房子,李妪方才那一推,她已经出了茅草房外,冰冷的风呼啸而过,耳边响起一句句话……
“你是阿苒身边唯一的亲人了,你若死了,阿苒怎么办?”
听着她的话,李妪连忙又冲着地面啐了两口,口中不断念叨,“呸呸呸……女郎,这大好日子,说什么死不死的,快,呸一身,去去晦气。”
落苒咯咯一笑,似模似样的学着李妪冲着地面呸了一声,欢快的说道:“阿苒与妪都要长命百岁,要死让别人死去。”
那笑声已远去,明明还在耳畔,明明心还温暖着,此时,人已不在……已不在……
原来,冥冥之中,已是天注定……
那轰隆隆的坍塌声,在天地间,有种空洞洞的回音,就像她空洞洞的眼睛。便如,全世界轰然倒塌的绝望和空洞,会将人的灵魂整个抽空,会让人麻木得再无知觉。
她咬住嘴唇,手心渐渐冰冷,喉咙中堵塞着翻涌的酸痛,身体开始阵阵发抖,黑漆漆的恐惧将她骤然包围起来。
她不知道在地上坐了多久,久到,火已经燃尽,天空处,一片灰白色呈现,她才似恍然醒悟的惊醒过来,手脚并用,自地上爬起,她的身体如冰冻般寒冷,眩晕的漆黑再次试图将她击倒……
晃晃了头,定了定摇摇晃晃的身子,待站稳后,她似疯了,痴了般,一步步颠乱着往废墟里走去,起初是走着的,一步一步,走着走着,便见她眼眸忽地瞪大,疯了似的狂奔过去,跪倒在地,双手扒拉着废墟里的灰烬,急促的喘息和挣扎将她胸口起伏越来越剧烈,汗水,泪水汩汩地淌下。
“妪……妪……”一遍遍的呢喃,一声声的呐喊,犹如耳边的风,去了来,来了又去,天地之间,仅有她能听到这呢喃,仅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