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云却是看不到对方的冷淡一般,一手挽住了落苒的手臂,一张小脸似天真又无辜的微偏,对着王卿翰道:“我今日才知,原来阿云的姐姐如此交游广阔,不但与赫赫有名的卫家郎君亲近,便是谢将军也为之倾倒,未想到,还与才名远播的王家郎君也交往甚深呢!”
她这话啊!说不出的羡慕嫉妒,便是那双眼眸也是极为晶亮的,只是她的话的意思便是恶毒了,不但说落苒与卫玠有染,还说她勾三搭四的牵连谢玄,这会子更是说她还与眼前之人不明不白。
这话可是听的落苒一阵气结,也惹得王卿翰挑眉望来。
正在落云暗自得意时,落苒却是更加亲密的挽住了落云的手,对着王卿翰咯咯笑道:“郎君莫与我这妹妹计较,她也是可怜之人啊!”
说着她似是惋惜的摇摇头,一脸同情的望着落云。
她这是在暗示,落家欲与谢氏攀亲,却被谢玄推拒,落云本就对此事耿耿于怀,如今听落苒说来,不禁脸色一白,狠狠的咬咬牙瞪着落苒,落苒却是不见,一脸好心的凑近落云,嗓音略微颤抖的喊道:“阿云,阿云你没事吧?怎的脸色如此苍白?”
落苒这边演的逼真,落云却是眼眶一红,红唇颤抖着,便是挽住落苒的手也是苍白僵硬的,她望着落苒狠狠的哼了一声,当即缩进了马车里,不再露面。
见她如此落苒气闷的心总算纾解了些,当下转首望向王卿翰,却见他一脸不以为然的看着自己,想来是对落苒与落云的争斗不以为意,当下落苒却是冷冷一哼,这王卿翰乃是王氏一族的嫡长子,身份自也不差,自小便被家族族长护在手心里的,当然对这些争斗不屑一顾了,只是,他若生为庶女,处处被别人算计打压时,他还能保持这般模样吗?
对着他的不喜,落苒脸色也冷了一些,不禁口气有些僵硬的问道:“郎君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方才还在因落苒的表现而有些撼然的王卿翰,因落苒的声音这才回过神来,只是这刚刚回过神来便对上了落苒有些带冷的眼眸,不禁微微蹙眉,他这是何时招惹了卫玠那厮的妇人了?方才,他不过是瞧着两人的争斗,想起自家的那些族兄族弟有些闹心罢了。
怎的这一转身,便惹的这女郎如此看着自己,虽是不明白,他还是笑了笑,也不介意的开口道:“我受卫郎所托,此次南迁,他到庐山拜访慧远大师,不知女郎可愿加入我王氏车队,这一路也好有个照应。”
庐山,这个地方落苒是知晓的,慧远大师,世代书香之家。远公从小资质聪颖,勤思敏学,十三岁时便随舅父游学许昌、洛阳等地。精通儒学,旁通老庄。二十一岁时,偕同母弟慧持前往太行山聆听道安法师讲《般若经》,于是悟彻真谛,感叹地说:“儒道九流学说,皆如糠秕。”于是发心舍俗出家,随从道安法师修行。
是个得道的高僧,庐山更是在慧远大师所写的《庐山东林杂诗》中说到“岩吐紫气”,是世人口中所说的仙山。这个时代儒学独尊的局面受到猛烈冲击,玄学的兴起,在思想上打破了死水一潭的局面,为佛教、道教的兴起扫清了道路。
便是当今帝王,也是极推崇佛学的。
落苒晃了晃神,这才忆起他那句加入他王氏车队,他这是在邀请落苒乘坐他们王氏的马车,落苒一愣还未能想出怎么答复,便听马车内一道细细的嗓音冷哼,“阿苒,你可真是个不要名声的。”这话是落云所说,落苒还未能有甚反应,便听那边的王卿翰也是冷冷一哼,广袖一甩,“庸俗!”说着,他也不再看向落苒,自个钻进马车,便命令车夫将车驾驶开来。
落苒也是一愣,当即咧嘴一笑,他这声庸俗自不是对她所说,而是出言惹得他不悦的落云,果不其然,落苒还未能进入马车,便听里头一阵细细的抽噎声传来。落苒回头一看,尽是落云惨白着一张小脸,双手堵住唇,一双微红的眼眸正狠狠的瞪着落苒,这个时候,名士的一句话便是千金,刚刚王卿翰骂她一声庸俗,只怕传开了,她的终身大事可就难办了。
正要反身钻进车厢内,一阵马蹄的的声传来,落苒回首望去,只见谢玄一身玄衣,广带飘飞,他便那般遥遥的望着她,一双暗沉微长的眸子细细的盯着她。落苒知晓,此次带队的是谢玄,也做好了面对他的心理准备,只是,她千想万想,却未想到,再次面对他,自己的心,竟是如此平静,就好似无风海面,静逸而自得。
落苒冲着他微微一笑,娇小的身子微微一福,这一福有着许多意味,是对前世的告别,是那日石府,他拔刀的感激,一福后,落苒还未起身,谢玄便眯了眯眸子,手腕拉扯僵绳,调转马头,似一阵风般离去。
缓缓直起身子,落苒心中有些震撼,离去前,她竟从他眼中见到了痛!为什么?怎会如此?这一世,除了前去邺城寻找卫玠那会的相处,她与他可说毫无交集,自己也未刻意去招惹他,然,他眼中那抹痛竟是那么深刻,她仿佛自他眼中看到了自己,看到了自己前世时,不折手段去拥有他,而不得的苦。
落苒却是不知,便是在那日落府,落苒对着卫玠求爱时,自己所献上的紫罗香囊便被谢玄所注意,紫罗香囊是谢玄的心爱之物,整个晋朝很少有人佩戴,可是他却瞧见了落苒献给卫玠,还有便是一舞完毕,她退下时,那颤抖的手,那忍不住向他飘来的余光,或许连她自己都未发现,可他却清楚的见到,她转身那一刹那,她向他投来的那一眼,那带泪的一眼,那似乎爱到深处不得不绝望的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