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落毅尘找她,自也是为了这事。
落苒将唇浅浅勾勒,掀开锦被起身,一阵寒意袭来,她免不得抱了抱双臂,李妪见状,立时拿来一套裳服与她换上。
“妪,你吩咐院子里的人,尽快收拾好财物,准备随时上路,莫要拖了别人的行程才是。”坐到铜镜前,落苒任由李妪将她乌黑如墨的发散开,为她梳理起长发来。
“女郎,如此说来,卫家郎君,已经同意让咱们进入卫家队伍了?”李妪握着梳子的手顿了顿,一脸讶异兴奋的望着落苒一头乌黑的发道。
落苒翻了个白眼,恩了一声。
早在半月前,卫玠便让她身边的侍卫告诉她,让她准备迁至洛阳,当时,她也想过,大可便这般将落毅尘一家丢在平城,让他们面对胡奴的战火,可这般做,日后自己便要背上自私,罪大恶极,不孝的名声,估计,她这一生也毁了。
“太好了,太好了,女郎,这卫家郎君对你果真不错,想必经过这次,郎主一家都会感恩与你,日后你的日子便会好过多了。”李妪听到那个恩字,霎时喜的一双细小的眼睛都眯了起来,双手合十,不断的念着佛号。
落苒闻言,又是一声无声的冷笑。
感恩于她?早在前世时,她便知晓了落毅尘一家都是喂不熟的白眼狼,这时,不过是需要她的巴结罢了!若是那落仁子还留在平城,或许,卫家能勉强将落家纳入南迁队伍,如今,落仁子已走,落家算什么东西?
这个时候,他们能想到的自然是她,又是冷冷一哼,落苒吩咐道:“妪,你派人前去郎主院子,便说三日后启程,在南郊与卫氏汇合。”
“嗳!”李妪兴奋的应了声,在给落苒梳洗完毕,将舀来之物清理掉,便唤了个丫头望着落毅尘的院子去。
而落苒的院子也开始“叮叮砰砰”的收拾起来,直到夜晚时,各处院落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此时的落苒正将烛火挑亮,在塌几上跪坐下,信手打开一卷帛书,手肘支着下颚,便这般,三天转眼过去了。
第三日一大早,卫府便派上仆役前来,通知落府中人直接前往南郊门处汇合。早已收拾妥当的落毅尘亲自带着仆奴,妻妾,儿女前来迎接落苒。对于他这种变相的讨好,以及落云不以为然鄙视的目光,落苒只是抿嘴一笑,众目睽睽下,她无一点傲然之气的小步到落毅尘面前福了福,既不会给人留下傲慢的影响,对他这做法也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
起初,一些因落毅尘亲自前来迎接,而对落苒不以为然,甚至噗之以鼻的下人们,这才缓了心中觉得这女郎,有了卫家相护,便对自家郎主傲慢无礼的想法。落毅尘也未想到,她居然如此,一举一动做到滴水不漏,不禁抽了抽嘴角,带着众人向落府外走去,当各自坐上马车,队伍便浩浩荡荡地驶向南郊。
街道上,到处都是马车,挤挤攘攘中,众人都在向南郊赶去。落府的马车驶在街道中时,不时有人向他们看来。隐隐中,议论声不绝于耳,“看这就是落氏,他们居然能加入这次的南迁队伍,真是奇了。”
“哼!你知道什么?这落府中有个女郎叫阿苒的,及受卫家郎君青睐,自是要带上的,这不就便宜了落氏一家。”
“要是咱们府上能生出这么个女郎,也就不必费那么大的心力了。”
“我看也不尽然,据说这女郎舍了万金,换来粮米,统统送到了谢将军的军营里,如此心怀大义的女郎,当今世上能有多少?”
“也难怪集权势于一身的谢与卫,会看上一个小小女郎,想来是不凡的……”此起彼伏地议论声中,落苒蹙了蹙眉,慢慢放下了窗帘,坐正了身子。
不一会,落氏的车队便出了城门,掀帘望去,只见卫氏的车队宛若长龙,之后便是依附着他们的,其他家族车队。落苒所乘坐的马车才刚刚靠近,便有一辆及其华丽的马车驶了过来,正巧拦在她们马车前头。蹙了蹙眉,落苒掀帘向外望去,只见那马车也是将车帘唰一声掀开,露出一张白面无须,俊朗气度的脸来,来者可不正是王卿翰。浅浅的勾了勾嘴角,落苒盈盈起身,对着王卿翰便是一拜,“许久不见,岁月静好,君子可好。”
“好,好……”王卿翰连连点头,一双宛若星辰的眸子凝结笑意的同时也不禁微微向着车中,早已僵硬的不知如好是好的落云望去。
见他望来,落云脸上一红,赶忙起身冲着王卿翰也是一拜,“妾,落氏阿云,见过郎君。”
“嗯。”王卿翰见着她一张白嫩透着红晕的脸,便是一愣,接着脸色似有些不愉的嗯了声,便将视线挪开看向别处。
见此,落苒却是挑眉暗自冷笑,这些名士独立特行而随情任性、无拘无束而消遥自在、恣肆癫狂而独得其乐,正统的儒家训导成了他们的耳边风,礼教习俗成了他们的多余。
功名富贵被他们看谈,毁誉生死被他们堪破,醉酒和清谈是他们的人生第一要务,只一个顺其自然,循其本性。然而他们又并非市井无赖,愚钝顽徒,他们都有着较深的文化根底,他们谈玄论道驾轻就就熟,口灿莲花妙笔生辉。
然而,他们最为厌恶的便是女儿家的惺惺作态,平日里本就厌恶了官场上的假面孔,以及女郎们一见便如狼似虎的眼神,这落云方才表现倒是极好的,只是那双含水的眸子太过闪亮,一望之下,便似在谋算什么一般,虽模样甚美,但,实在让人无法生出欢喜之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