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零,飘落的合欢树旁,白衣少年低头,双手悠闲惬意的在琴弦上抚弄着,自侧脸望去,依稀能见那淡淡勾起的唇。望着这久违的白衣,落苒嘴角缓缓勾勒起浅笑,她慢慢的,一步步的渡到卫玠面前,“许久不见,岁月静好,郎君可好?”
垂首抚琴的卫玠,手腕一转,停住了旋律,缓缓抬首,他定定的望着她,过了许久,薄唇轻启,吐出两字,“不好!”说出这两字,他便将头,赌气似的转开,幽幽道:“我与落公说了,今日之宴,阿苒与我一道。”
“啊!”落苒堪堪惊呼出声,卫玠一个眼神示去,两名婢女便走上前来,一左一右的搀扶着她,一同与卫玠步出落府,上了卫玠的马车。
一路,两人无语,直到到了石府门口,卫玠掀帘下车,接着转身,温柔的浅笑着将手递给她,落苒眼光闪烁了几番,这般将手递上,便是公开的承认,她,落氏阿苒,与眼前这个美少年有染。可若不递,又能如何?自己都跟着他来了。
叹息一声,落苒苦苦的扯了扯嘴角,缓缓的将手递向他,就在她的手刚刚触及到他的手心时,卫玠大手一拢,似势在必得的将她的手牢牢抓在手里,给人一种,再也不想放开的错觉。
落苒心神跳了跳,在他柔柔的注视中,跨下马车。
两人相携着进入今日的主殿,这一路,频频惹得不少人回头向两人看来,男的,俊逸风采,女的,宁静宛如春水,在这一刻荡漾着潋滟华丽的光芒。两人在一起,便如一种清澈宁静,与艳丽张扬一道编织而成的美景。
让人目不能移。
不知不觉中,众人都看痴了去,直到两人进了主殿才能回神。
殿中,衣鬓生香,一根根玉柱上,镶嵌着拳头般大小的夜明珠,夜明珠闪烁的光芒与烛火相辉映,两旁摆放着一几两塌,相坐之人,都是一男一女,且,个个打扮的如画中人物,精美的叫人移不开眼。
随意扫了几眼,她便被两个身影吸引住,主塌左方,谢玄清冷而坐,他身边是一脸小意的落云,正对他献媚讨好,望着,落苒嘲讽的对着望来的谢玄勾唇一笑。
经过她这么一搅和,这两人,最终还是要在一起么?想着,她不禁自嘲一笑,她究竟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凭什么让堂堂谢玄因她而拒绝了落云,不过想必有了她先前一闹,便是两人在一起了,也不会如前世那般恩爱。
就在落苒想的入神时,卫玠手臂横来,他搂着她,朝着谢玄相反的对面坐去。刚坐下,便听卫玠喃喃道:“卿卿刚刚可是看俊美郎君,看得入神!”这话,可真是酸。
落苒侧脸,仰头,媚眼浓浓的,满满的都是笑意,“郎君可是醋了?”此时的落苒却不知,便在她对着卫玠,展开这笑时,谢玄那边,一双冷眼正狠狠的注视这一切,望着望着,“砰”一声脆响。
他身旁的落云吓得一声惊叫,她愤恨的盯了落苒一眼,便红了眼眶,抓住谢玄正在流血的手心喊道:“将军,将军,你这是干什么?”原来,便在刚才,谢玄望着这一幕,仰头将酒一吟而尽,却始终紧抓着酒杯,久久不能放,便是这般握着,整个酒杯都被谢玄捏成了碎片,望着流血的手,谢玄瞪大红着的眼眶。
任由落云抓着他的手,任由他的心碎成一片片。原来,是他错了么?落氏这小姑,一直以来,都是爱慕卫玠的,原来,一切,不过是他故作多情么?现场的气氛霎时有些尴尬,众人不无偷偷议论着,眼神来回间,也是在落苒,卫玠,谢玄三人身上打转。
“哼!”卫玠冷冷一哼,他别了眼落苒,却见她有些失魂落魄的坐在原地,没了力气,望着,卫玠心中一股浓浓的酸意弥漫,他举杯将就一口仰尽,便将手环绕上落苒的细腰,胸口贴着她的后背,因酒有了暖意的脸贴向她的脸颊。
他便那么贴着她,扣在他腰间的手臂也越收越紧,惹得落苒一声低低的痛呼后,卫玠满意的注视着她,幽幽的道:“阿苒,你的心,当放在我身上。”
便在这时,临近门口处,一名长相俊秀的少年大声叫道:“石公到!”叫声一出,殿中变得安静了。一些身份低于石崇的人,纷纷起身,一个个朝着大步走进来,一左一右搂着歌姬的他问好,石崇一一点头,却在来到卫玠塌前,将那两名歌姬挥开,整整衣衫,大步上前,在小几前三步停下。
“卫家郎君能前来,石府蓬荜生辉啊!”说着,他盯了落苒一眼,在落苒也冷冷望来时,他肥胖的嘴角猛的颤动了下,又转向落苒,“这位便是落氏那小姑了吧?”
他似是记不得自己与落苒间的恩怨,“当真标致,以卫家郎君也堪称绝配。”
这一句话吐出,三道不同的,却同样凌厉的眼光,狠狠的剐向石崇。
落苒,阴冷带笑,恨不得剥他皮,抽他筋。
卫玠,温和带笑,却同样让人冷汗淋淋,堪比幽深百年深潭,便是有阳光也无法投入的冷。
另一道,便是谢玄,他因那句堪称绝配,而触怒了心弦。
石崇在这三道眼光中,吓得狠狠咽了口吐沫,不禁干笑着,以衣袖擦拭了额间飙出的汗,一步步后退着朝他的位置走去。
坐上主位的石崇,嘴角还在不动的抽搐,为了化解这尴尬的气氛,他不得不强颜欢笑的举杯,“今日,有幸大家同坐一堂,来,石某敬各位一杯。”
依旧是身份不如石崇的人们纷纷起身,而些许与卫玠,皆是懒洋洋的坐在榻上,各自举杯一口仰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