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我惊叫,我慌乱地看着秦杲,我不知道下面是什么。
“三刀。”秦杲很平静地,说,“那个男生对着那个女生胸口,就是三刀。”
不想,是这样!我感觉到冷,我第一次知道,爱的故事还和血或者生命有关,或者说,我不知道爱的故事,和我身边的人的生命有关,毕竟,电视剧太遥远。
我睁大了眼。我望着秦杲,仿佛想从他那里找到一点说笑的痕迹。我等待着他忽然开始怪怪地笑,然后说:“骗你的啦。傻瓜。”可是,他没有,他继续地往下讲。
于是,我听到了那个女生的惨叫,她应该有不可置信的眼光,她应该有错愕的,质问的目光,目光中,或许也有着绝望的缠绵,本是相爱的人啊,这又是为何?
我看到那个男生的绝望,他应该也是慌张的吧?可是我想象不出他的眼,我不知道这样的男生,会有什么样的眼睛,在他动手的一刹那,满是温柔的残酷或者只是愤怒?
那个女生的尖叫慢慢地微弱下去,却已经引来了,关切的人群,那个男生在慌乱中不停地跑,可是,又能跑到哪里呢?于是,他从走廊的窗户中,一跃而下,从四楼的窗户一跃而下。
“就是这样了。不过幸好,他们都没有死。男生降级了,女生好像已经拿到了MIT的OFFER了。”秦杲尽量轻松的对我说。
可是,我眼前的,只有那一张疯狂的脸,大片的褐红,沉黯扭曲,那一条挣扎的,绝望的血路。我觉得恐怖,真的是恐怖。
“我只是忽然想到了。别,你别这样。跟你没什么关系。”秦杲急切的说着,仿佛对我解释他开了一玩笑,“我只是想告诉你,有时候,爱情也会很狰狞。当一个男人付出太多的时候,如果没有回报,他可能会走上极端。尤其是自以为是情到深处的那些男人。当然,这样的男人也不多见啊。”
“我忘了说了,那个男生对那个女生,一直,是很好很好的。骄纵得不得了。”
最后的这句话,秦杲讲的很轻很轻,飘在了风里。
我有些担心和害怕,我问:“如果……如果……郑铎溱会不会?”
“Ft。怎么可能!”秦杲又开始笑,那种讥诮的笑,“凭我对他的了解,他绝对不可能。姐姐,你要知道,并不是每个男人都会那么在乎,另外,你也还不足以让他刻骨铭心。他们,是可以以身相许,温柔缠绵到了极致的。郑铎溱?你?那算得了什么?哎哎。你这个孩子。”
“好的,我知道了。”
还是舒了一口气。我害怕那一种猩红和那种激烈的惨叫。
“但是,小朋友,你还是要记住,每个爱情都是危险的。有三分姿色,不要太招摇。女孩子,安分一点。”他漫不经心的说,却很诚恳。
然后,他站起来:“哎呀,怎么那么累。跟你说话真是累,也不请我喝点什么。”
“你要什么?”我也站起来,问。
“好啦。逗你玩的。我要回去睡觉了。”他依然是戏谑的语调,然后,开始整理他怎么整理都不可能整齐的头发。
忽而,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问我:“自行车丢了没有?”
我摇摇头,最近运气不错,这辆车已经陪伴我3个月了。
“好,丢了车来找我。我帮你买。”秦杲打着哈欠,然后往外走,“刚认识了一个小偷,人倒挺好,是北航的。”
“学生?”我紧追几步,问,“学生为什么要偷车啊?”
“人家家里穷,你管那么多干嘛。你只要有地方买车就好了。”秦杲不屑,然后他说,“好了。再见。”
真是一个奇怪的人,我撇撇嘴,看看时间,四点,还不能吃饭,于是,我想回宿舍。
但是,仿佛也不好,于是,我去博实买一个小小的蛋糕。无论如何,也该犒劳一下我自己的。生日的时候,可以拼命的长胖。
宿舍里只有贾亦,其他勤奋的孩子,大约都在外面奔波。
我笑着对着贾亦扬一扬蛋糕,说:“来呀,吃我的生日蛋糕。”
贾亦笑着,从床上跳下来,说,呀原来今天是你的生日啊,怪不得刚才有几个电话找你。
我问谁呢?
贾亦说,不知道呀。
大约有事,会继续打过来吧?我想。于是,我打开盒子。真是很小的蛋糕,如果六个人一个人一份,正如七个小矮人的晚餐。不过,却也无妨。于是,我切了小小的一块,递给贾亦。
贾亦笑吟吟的,对我说生日快乐。然后问我,打算怎么打发剩下的时间?
我歪着头,使劲地想,然后是摇头。我说,贾亦,带我去玩?
贾亦叹一口气,说,哎呀,我的高数作业还没有写完啊。不会做啊。我等晶莹回来,我想抄她的作业,你写了吗?
我无奈的摊开手,我还没有动那个东西。我说,你知道的呀,我只会在考试前的一周往脑袋里塞那些乱七八糟的符号。
贾亦不置可否的笑,然后她大叫:“郁闷啊。”
接着,她坐在床上说:“哎,郁闷啊,郁闷得让我都想找个男朋友。”
我笑着看着她白皙的脸,她的身材高挑而丰满,经常是一袭的深紫,很性感。我说:“那还不简单?”
她眨眨眼睛,她的眼睛不大,却也很有神,她说:“可是,当我不郁闷的时候怎么办?难道就要分手?哎哎,不能这样。”
“你够狠。”我于是就笑。
“嗯,不如去找个助教GG来当BF,那样,就可以不交作业。” 她在床上冥想,头微微的上扬,有一些诱惑的味道。
“哎,你就这点出息吗?”我在宿舍踱着步子,摇头叹息。
贾亦开始笑,觉得刚才说的是一个极好的玩笑。我也笑,宿舍里有着很暖的气氛。我知道贾亦也是一个很要强的女孩子,我听她说起过,她高中的时候,怎样的一直做题一直做题,直到晕倒在课堂上。而现在,虽然她一直习惯躲在床上,不出去自习,每晚的应急灯,却总是通明。
谁甘愿落于人后呢?都是眼高过脑门的人儿。
宿舍里,只有一台电脑,那是我们六人合买的一台,校园网还没有通,尽管学校一直说快了,快了。我不想用电话卡上网,这样实在太奢侈,所以,我想应该去机房。
于是,我跟贾亦打招呼说再见。
在北大,有我很多的初学经历。
自行车,是在北大学的,因为从前,学校都很近,只要走路,就可以。
网络,也是在北大让我认识到了它的可爱。Email、BBS,还有多彩的网页。我觉得这个用网线串起来的世界新鲜而有趣。
聊天,两个结点,两个人,不见面,只用指尖的动作,用文字,轻言细语,是偶尔的邂逅,却也是相隔遥遥。有些新奇,也有些微妙。
但是,向来浪漫的我,却很固执地把ID和人分的很清楚,我固执地认为ID只是人的一部分,或者,只是一个侧面,所以,我不喜欢网恋的感觉,但是,我还是不可避免的喜欢网络,喜欢它的便捷,喜欢它能让我认识更多的人了解更多的事。
走到机房,打开机器。我先去看我的信箱。
有一封信,标题是微笑,我想起昨天在雕塑的那位男生,我想,是他?
点开了看,是长长的一封。照例的,有一些问候和恭维,我跳过去,往下看。
我看到他说:我个人的性格比较内向,不喜欢太过张狂的性格。但是,我又非常的固执和倔强,要是我定下的目标,我就一定要把它达到。我天生喜欢和别人竞争,总是对自己抱有信心,希望在竞争中证明自己,尽管其中有很多次的失败,但是,我始终非常乐观。对未来我有着非常美好的憧憬,我觉得自己正在一步一步地向成功靠拢。我的父母常说我太过于自信,我虽然会虚心地接受,但是,心里总是想,有朝一日,我会证明给你们看。
天啊,内向和狂放?可是,仔细地想起来,我又何尝不是这样呢?从来,我也是不服输的。只是,我有些习惯了在人前的谦逊,只是习惯,仅此而已。
我继续往下看。
他说:我讨厌世俗,我对现代社会的很多现象都很反感。但是我相对理性的个性却又让我意识到,我不可能不接受这个社会的影响。我向往着纯真、善良和诚实。我经常设想,当我老了之后,我会和我心爱的人一起生活在杳无人烟的大海边,望着湛蓝的海水,和晴朗的天。看着翱翔天际,掠过海面的鸟群,听着海浪拍打暗礁的声音,远离世俗,终老此生。
我坐在那里,我感到有一点温暖的东西,在心间弥漫开来。是不是每一个像我们这样,从小承载了太多希望的孩子,心里面,都会有这样逃避遁世的情结?我也喜欢海,喜欢那一片蔚蓝。
可是,我心爱的人,会喜欢计算机多一些,还是喜欢海多一些呢?
可是,到底,我心爱的人是谁呢?到底,我应该去爱谁呢?
我在电脑面前,有一声长叹。
Annie?
有人唤我,转过头,是郑铎溱。
慌乱的,我关掉了那个窗口,我笑问:“你怎么也在这里?”
他惴惴的,抬头,看我一眼,然后,又低下头,他说:“我有事对你说。”
想起了秦杲的教诲,我有些在意料中的笃定。我想,终于,也该说一个不了。
我说:“我们出去说。”
夜未深,却是春意料峭,有些冷。我在前,郑铎溱在后,无言的,走着,然后来到了博雅塔。我不想往前,因为,我不愿在未名湖中投下和他在一起的影子。我说:“好吧。你说?”
仿佛是面对着面试的考官,郑铎溱结结巴巴地说:“我今天,只是,我知道,为什么。所以,我给他写了一封信……我没说什么。我只是说,如果不是他,所以,我就写了这封mail,我想我还是应该告诉你。虽然,他们都说不要说的。”
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在我心中升腾起来。
我问:“你给谁写了信?”我有些怕听到他的回答,我站在那里,微微的,有些发颤,大约是有些冷。
郑铎溱的头,低下去,埋在了胸前,他小声地说:“复旦的那位Albert。”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我知道,会是这个答案。我觉得愤怒,是一种不可名状的愤怒,从来,关于那一切的过往,在我心中有着无法替代的神圣和美好。我无法容忍让郑铎溱去我的心房一角打扰。我不知道,他写了什么,我也不想知道,我只是愤怒,郑铎溱,你有什么资格去和我心中的人儿对话,你,不配。
我也不想去打听,郑铎溱从哪里打听到了这一切,我只是愤怒,我只是本能的捍卫,于是,我在那冷冷的夜中,胀红了脸,我说:“你给我走开!!!”
“其实,其实我也没有说什么。我只是说,你太轻率太幼稚了……”郑铎溱急切的,恳求的,睁大了眼。
只是我的心中,却只有烈焰,他的脸,在我眼前扭曲起来,我轻蔑的笑,我说:“你也配!”
不再转头,我大步地往回走,向着我回家的路。我走得飞快,心中满是委屈和愤恨。
我听到郑铎溱在我身后大声的喊:“Annie,可是我爱你啊。如果没有了他,你也会爱我的是不是?Annie,我爱你。”
我只觉得好笑,如果没有了他,或许,我还不知道爱人的酸甜苦辣,但是,即使没有他,我也不会爱上你,因为我爱的,是天蝎座的霸道而深情的男子。我不想再对郑铎溱说什么,因为我觉得没有必要。我,不屑。
我大步地走到宿舍,然后,坐在床上。我在一片混乱中惴惴不安。
我在想,如果,如果他看到那封mail,他会怎么想?他会生气吗?可是,他又凭什么生气呢?然而,我还不知道那封mail写了什么呀。
我却无法辩解,因为,我不知道该去辩解什么呀。如果我试探着说,有没有一个人……
他会不会觉得我幼稚得可笑?或者,他会不会觉得我只是在炫耀?只是在暗示他放弃得多么可笑?
不是的,我不是这样的。我焦急的,我不知所以。于是,我拿起了电话,我说:“秦杲吗?”惶恐中,有泪,滴在我握着听筒的手上。
“怎么了?怎么了?”
电话那端,有着关切和焦急,他说:“不要紧,慢慢说。你慢慢说。”
我吞吞吐吐地,对秦杲诉说,我说:“我恨他。”
然后,我听到电话那端开始大笑,仿佛是笑得满地打滚的那种笑,他笑着说:“哎哎,我还以为你被强暴了或者什么的,搞得那么紧张。不就是这点小事吗?”
“可是,可是。”我却可是不出什么来,我说,“可是,我非常不喜欢。”
“不要紧的。”秦杲将笑停了下来,他慢慢地说,“不要紧的。真的。我想,他会比你成熟一点。他一看,就知道是什么原因。你不用着急。真的。”
然后他又开始笑,笑得天昏地暗,他说:“想不到啊,想不到,郑铎溱居然用了这么蠢的招数,哎,真是蠢。”
“秦杲!”
他的笑,和他的话,让我觉得安慰,但是,我还是不喜欢他现在的笑,于是,我嗔怪地说:“你干吗呀。”
“我不干吗。我觉得好笑而已。”秦杲说,“非常好笑。好了。你不用去想这些事情了。你还是睡觉吧。你那么笨,也想不出什么好东西来,越想越糟糕,还是睡觉好。”
就这样吧。仿佛,也是有些道理的。
无论如何,我是不会主动地,打电话,或者写mail去辩解些什么的,那么,这样无端的着急和忧愁又有什么作用呢?我放下电话,略略的舒展我的脸。秦杲说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没什么的。我坐在床上,吸一口气。
忽而,我发现,宿舍里,帘子后,有几双好奇的眼。等我将目光一扫,这些神色,也就湮没在帘子后。我知道,只要我不说,她们也不会问,虽然可能会在背后猜。但其实,也没有人会有那么多时间去管别人这样的小小的闲事,在北大,每个人都很忙。
我站了起来,也不想解释刚才的失态,我招呼着大家:“吃蛋糕了吗?哎呀,今天是我的生日。”
我看到我的舍友们雀跃着从床上跳下来,来拿桌上的小小的蛋糕,我有些开心。
我忽然,想到了一片海,还有,高高的天。宽阔无边。
我去寻他昨天给我的那张纸,我看到上面写着,James,清华电子工程。